许久,陆伯母才红着眼眶,叫来她身后的男孩,对我说:
「芝儿,这是你筠哥哥,想玩什么,都让他陪你。」
少年负手站在我面前,神情倨傲。
却也听他母亲的话,轻声唤我一句「妹妹」。
我听娘亲说过,陆照筠很厉害。
虽只比我大三岁,可他早早参加了童子试,如今已在宫中当了四年的太子伴读,还深受太傅的喜爱。
据闻陆伯伯在顺天府连连晋升,也看几分他的面子。
天纵之才,自然是不屑与我这等顽童为伴的。
然而当时的我不会看脸色,错把陆伯母的话当了真。
捧着爹爹生前留下的一摞拳法册子,成天追着陆照筠跑。
一会儿要他教我认生字,一会儿要他看我新学的招式。
陆照筠总是任由我折腾,从不嫌我烦。
甚至及笄那年,陆伯伯趁着酒兴为我们定下婚事,他都没有拒绝。
因而我一直以为,陆照筠也是喜欢我的。
直至两年前,孟云舒在才子云集的花朝宴上行飞花令,拔得头筹。
我才发现,原来他那双凌厉的眸子,也会含笑望着一个人。
饶是我再如何粗枝大叶,也看得出他对孟云舒动了情。
只是我不甘心。
总想着再等一等,等他回心转意。
……
足衣还未干透,湖畔的晚风一吹,更冷了。
我缩了缩脚趾,望向星光寥寥的镜湖。
终于肯承认一个事实——
陆照筠不喜欢我。
甚至,他从未把我当作女子看待。
远处的山庄里飘来欢快的琴声,环望着周身阒静。
我突然发现。
捂不热的石头,扔了似乎也不甚可惜。
思忖间,身后霍然传来一道窸窣声。
我警惕地回头张望,但见草丛中伸出一条摇动的尾巴。
是一只大黄狗,拴着绳,似乎是有主的。
它朝着山庄的方向踮了几步,似乎是想给我带路。
「你是要陪我回去吗?」
大黄的尾巴摇得更厉害了。
我蹲身挠挠它的下巴,接过它嘴里衔着的拴绳,由它牵着往前走。
4
十年前,爹爹随老侯爷北上御敌,遭遇暗算。
宣平军全军覆灭,只有当时年仅十三岁的小世子捡回一条命,却落下了终身疴疾。
消息送到上京时,侯夫人不堪忧郁,草草交代给了一段白绫。
偌大的宣平侯府,朝夕间仅剩夏侯玠一人。
少年英才自此消沉,幽闭于京郊一隅。
回家后,我与娘亲说起在山庄遇到夏侯玠,她又惊又喜。
「小世子如今可还好?是不是与侯爷年轻时长得很像?」话落,她马上摆了摆手,「哎,他与老侯爷来林府时,你连话还说不利索呢。」
回忆往事,娘亲凝眉,长叹了一口气:
「世子少时天赋极高,若不是当年……现在应同他父亲一般名震四方,而不是受人非议。」
我对此略有耳闻。
见夏侯玠隐匿久了,世人对他的评价也从唏嘘变成了鄙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