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面神君

黑面神君一言不敢有违，拖着伤体快速离开，顾纤云望着他身影远去，最后消失在黎明之下，忽然眼前一黑身子摇坠几欲跌倒，幸好谢传恨早已察觉，上前一步拖着她纤腰，顾纤云倍感温暖，但仍难易掩盖头裂之痛。

谢传恨柔声道：“又发作了。”

顾纤云捂着头，轻轻揉动：“不碍事。”

谢传恨见她脸色略显苍白，心痛不已：“当初若不是为了纤云梭，你又怎会缠上这‘严冰’剧毒。”说到这里语气哽咽，显得极为难过。谢传恨行事独往，为人冰冷无情，但惟独对顾纤云百依百顺，呵护有加。这黎明将显，正巧见证了这一对爱侣之间的柔情似水。

顾纤云轻轻摇头，过了良久才有些好转：“若非这‘严冰’剧毒，我方才又怎么能手持黑血神针吓走黑面，只是寒毒过于霸道凌厉，以我的内功根本无法抵御。”

谢传恨也深深叹了口气：“本以为当年你将纤云梭带出天阴教，世间就会有所安定，没想到九年后天阴教复出，看来又不知有多少人要为了此物无辜丧命了。”

顾纤云嘴角露出一丝阴冷：“我二姐的脾气我比谁都清楚，当年我不愿与她争夺教主之位就已经想到其心不仅仅只在天阴教之上，若非当初与你约定从此浪迹天涯，今日她又如何能够号令群雄。唉，说来也罢，一切都是命。”

谢传恨忽然正色道：“纤云，并非我对你怀疑，这纤云梭当中到底隐含着什么秘密，这九年来你一直不肯吐露，不是我有心探究，而是我不想让你一人独担重担，所以你……”

顾纤云倒在他怀中，用手捂着他嘴，仰起头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柔情道：“倘若我不明白当初又怎么会愿意与你远走高飞，但你也要明白，纤云梭所藏若非干系重大，我又何必对你隐瞒。将来有机会……”她咬了咬唇：“将来有机会，我自然会向你言明一切。”

谢传恨听她如此之言，脸颊上一片温纯，哪里还有半点疑心，抚摸着她长发，轻声答应。

到了约莫日出之时，顾纤云寒毒已经退去，并示意离开此地。谢传恨有些支吾，低着头言道：“纤云，我……我想去一个地方。”

顾纤云拉着他手：“什么地方？”

“碧灵山庄。”

顾纤云立马醒悟：“是哦，我都忘了你岳父大人也中了黑血神针之毒，还有你那未过门的……”

“纤云。”谢传恨急急喝止，皱着眉头苦声叫道。顾纤云嫣然一笑：“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了。其实你不说我也打算回去一趟，虽然你那未……虽然林大小姐难缠，但林庄主总算是因为我而中了毒，回去替他疗治也是理所当然。”

谢传恨伸手滑过她的脸颊：“你真不生气？”

顾纤云笑得开朗异常：“我顾纤云要是小气之人，早也被气死了，走吧走吧。”也不待谢传恨回头，拉着他手就望破庙之外走去。

碧灵山庄，林府。

林齐昏迷倒在床上，全身抽搐，脸颊之上已经泛起一阵紫青之色，黑血神针之毒气已经渐渐侵蚀了五脏六腑，他虽然修习玄门内功二十年，但终究敌不过这万毒之气。无数家丁围在房内，哭声汇成一片，十多个大夫模样之人满脸愁苦一脸无可奈何之意。林欣儿跪倒在床上，哭声尤为大声，这清晨时分，一道道哭泣之声传遍四方，令人心碎。

过了许久，门外有人高呼道：“小姐小姐……庄外有人求见，说是……说是有办法救活庄主……”

这么一发声呼唤，顿时所有人停止了哭声，一起望去，林欣儿当即激动道：“什么……什么人……不……快请进来啊……”激动之情令她如此结巴，但渴望父亲能度过危机，真是比任何事都高兴。

过了不久，人群渐渐退在两边，让出一条人道，一男一女携手缓缓走进屋内，显得漫不经心。本来林欣儿满脸欣喜之色，直到见到俩人，顿时涨红了脸愤怒道：“谢传恨、顾纤云，你们……你们还有脸回来？要不是为了你们，我爹……我爹又怎会……”

所有人一听大小姐此言，顿时将愤怒目光转向二人，那样子几乎就是立马要上前将他们活活打死。顾纤云轻轻摇了摇头，故意大声说道：“看来你这位未婚妻还真是个活辣椒。”

林欣儿满脸泪花，看着谢传恨，一时委屈异常，指着他骂道：“你……你……你又回来干什么……我不想见你……”

谢传恨道：“让我看看林伯伯，我们有办法救他。”

林欣儿顿时又动容道：“你……你们真的有办法？”

顾纤云捂着嘴微微笑道：“唉，女人就是表里不一口是心非，明明才说不愿意见，变脸变得可真快。”

林欣儿刚要反驳，谢传恨摇了摇顾纤云手臂：“纤云。”后者叹了口气：“好了我不说了。”拖着长裙绕过林欣儿，直接走到床头，上下细细检查了一番，这才转身言道：“黑血神针本来剧毒无比，好在林庄主中得只是‘七步穿神’之毒，再加上一点玄门内功护住心脉，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林欣儿上前一步，也不顾一切仇恨，激动道：“你……你有办法救我爹么？”

顾纤云微微一笑却转言道：“这里这么多人你要我如何动手？”

林欣儿先是一阵呆木，顿时有所觉悟，赶紧呵斥众人全部离开，房内只剩下几人。顾纤云转首道：“传恨，你也出去。”

谢传恨不知顾纤云心中所想，站在原地犹豫了半天，顾纤云又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欺负她的。”此言就是要让林欣儿留下，两个女人对望了一眼，当中也不知何种心情。

谢传恨摇了摇头，这才转身走出房间。顿时只剩下顾纤云和林欣儿二人。顾纤云出言挑逗：“看来九年过去了，你还是很爱他。”

林欣儿恨恨道：“快救我爹。”

顾纤云笑道：“你千万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顾纤云天不怕地不怕，欠你也是谢传恨欠的你，跟我可没关系。”说完走到桌边，轻轻坐在太师椅上，浑然不顾之前约定。

林欣儿虽然出身高贵，但终究是少女心情，见顾纤云如此傲慢，哪里忍得住气，但想到父亲如今生死未卜，除了低声下气又能如何，心中暗暗寻思：“等我爹转危为安，再有仇报仇。”

顾纤云见她口中喃喃，疑问道：“你在嘀咕什么？在骂我？”

“没有。”林欣儿虽然口说如此，但不爽之色尽数表露在脸上，何人看不出来。顾纤云道：“我问你，老实交代，你爹和谢传恨，你到底在乎哪一个人？”

林欣儿此刻一心只想着父亲安危，哪想到顾纤云会发此疑问，但言及于此，心中终究难以言明，她回头望了望昏迷不醒的父亲，心里又想到谢传恨，眼泪汪汪直落下来，当初若不是谢传恨背弃婚约，自己这九年来又岂会如此孤单难过。

但在外人面前终究不愿表露，只是冷冷回答：“这重要吗？”

“那对我来说你爹的生死又重要么？”

“顾纤云你……”

顾纤云侧着头，望着窗外一丝光芒，手指轻轻挥动，带着几丝温情：“我可以救你爹，但你要发誓从此不再缠着谢传恨。”这一字一句吐出，带着威严，林欣儿听在耳边却如雷鸣：“顾纤云，你不要太过分。”

女人总是自私的，更何况对待自己心爱的男人！

顾纤云也是女人，而且是多情的少女，她自然要不择手段把握自己的男人。

“我过不过分不是你说的算，我可警告你，十二个时辰内再不解毒，到时候毒气伤及心脉，就算你请回黑面神君也再也救不回你爹了。”

林欣儿心如焚火，咬着嘴唇轻轻落泪，这殇情之态极为可人，但顾纤云又怎会理解！她用手擦了擦脸边，终于答应道：“我答应你……求你救我爹。”

顾纤云起身笑道：“果然是孝女，给你。”她走到林欣儿身边，伸手递出一物，她手心之上放着一枚深红色的药丸，林欣儿怔了怔：“这……它可以救我爹？”说得满是疑问。

顾纤云点头：“灵鹫七星丹乃是天下间最珍贵的圣药，当初我离开天阴教只带了三粒，这些年来我被严冰之毒困扰都舍不得吃一粒，你说它能救你爹么？”林欣儿虽然不懂什么严冰之毒，但听她所言想必这丹药极为珍贵，便不敢多问，取了丹药喂父亲吞下。丹药下肚，过不许时林齐原本紫青的脸上渐渐褪去，既而韵红气色渐渐泛起，而手脚也缓缓开始动弹。

林欣儿见丹药果真灵验，也不顾许多，对着顾纤云大喜道：“真的有用，太好了。”当真是喜极泰来，顾纤云轻轻咳了一声：“行了你出去吧，我有事要跟你爹说。”

林欣儿站起身子呵斥道：“这里是我家，你让我出去？”

顾纤云未曾说话，只听得林齐喃喃道：“欣儿……听话……你先出去。”

林欣儿赶紧扑到床头：“爹爹……你醒了。”林齐微微一笑，双手撑在床头，已然可以坐起，但身子虚弱，咳嗽不断。

“你出去吧。”林齐挥了挥手，示意林欣儿出去。林欣儿心想刚刚脱离生死会有什么重要之事要谈，虽然极不情愿，但终究没有忤逆父亲之意，回头之时狠狠瞪了顾纤云一眼，这才大步走出房间。

林齐欲待起身，无奈伤重无力，顾纤云微微言道：“不必起来了，你就躺着说吧。”

林齐点了点头：“想不到天阴教竟然还会复出，看来当今情势，浩劫难免啊。”顾纤云深深吸了口气，在床边来回走动：“本来我让郭天雄传天阴令给你，是想让你撤了这碧灵山庄，找个地方隐居退世，以防天阴教上门寻难，没想到此举还未落实，却先害了这么多人。”言下之意甚为惋惜。

林齐挥了挥手：“圣姑又何须自责，一切都是天意，倘若圣姑不是为了这当中之事，当年也不会染上严冰之毒，这些年来想必也受苦受累了。”

说到严冰之毒，顾纤云忽然又有些发作，轻轻捂着胸口喘息难止。林齐惊讶道：“圣姑……”顾纤云缓缓靠在桌上：“不碍事，老毛病了。”过了许久才悠悠回过神来，她望着林齐，说道：“我的意思就是如此，希望林庄主退隐江湖，如此一来可以明哲保身，二来可以防止天机泄露，庄主以为如何？”

林齐叹了口气：“林某这条命是圣姑救回的，自然不敢有违，更何况此举关于天下，在下自然愿意相从。”

顾纤云微微一笑，显得极为满意：“林庄主如此深明大义最好了。只是请恕纤云之言，林庄主昨夜与黑面一战足可见坚强傲骨，只是令千金……”

林齐当然明白她言下之意，纤云梭的秘密关于天下苍生，他宁死也不会说出，但当今惟一挂念便是爱女林欣儿，倘若再有人将她挟持威逼，那该如何是好。

林齐寻思良久，这才回答道：“林某打算带欣儿去青城山，圣姑以为如何？”

顾纤云眨了眨眼睛：“不错不错，青城派威名天下，当中高手不计其数，林庄主此举一来可以回归师门，二来可以在山中修身养性，颐养天年。”

林齐年方四十，说到颐养天年未免有些言之过早。但林齐心中有数，纤云梭的秘密或许只能永远隐藏，直到自己终老病死。顾纤云见他眉目中透出一股不舍，心中也甚至内疚：“要庄主牵涉到天阴教教中之事，如今还要背井离乡，纤云实感抱歉。”

林齐哈哈大笑：“圣姑此言差异，纤云梭说来是天阴教之事，当内中一切原有我林家也脱不了干系，林某身为林家子孙自然责无旁贷。林某当年若不是为了隐藏这惊世秘密，又岂会背离师门到这天子脚下隐居，没想到时过多年，到头来还是要回到原点。”顿了顿又续道：“圣姑请放心，林某对天发誓，有关纤云梭秘密，在下终身不透露一字一句，若有变故，林某自会一死以明志。”

顾纤云大为感动，她因为谢传恨与林欣儿婚约之事，对林欣儿甚是反感，但对林齐本人却大为敬重。想到林欣儿，不觉微笑道：“林庄主如此通晓大义，只是令千金……”

林齐挥手道：“欣儿年少无知，圣姑切莫与她一般计较。”

顾纤云叹气道：“算起来他们有婚约在先，我又怎么敢跟她计较？”

林齐急忙解释道：“当年只怪林某一时荒唐，才会与谢家订下这婚约，圣姑与传恨如今之举一来是两厢情愿，二来是为了不让小女涉入当中，林某又怎会不知。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林某的错……圣姑……”

顾纤云好似根本未曾听见，苦笑道：“庄主和令千金知不知道都不重要，我只要传恨明白就行了。”

长长叹了口气，转身走出房去。林齐叫道：“圣姑此去有何打算？”

顾纤云未曾停步，只是小声言道：“与子偕老，浪迹天涯。”

屋外一片光明，照在顾纤云的脸上，这张面容越加美丽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