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妒妇
黄芩(妒妇)——味苦,性寒,泻火解毒,止血安胎。
“夫人,这都四更了,您多少也睡一会儿吧。”在黄子芩身侧站了大半宿的小陶,今夜不知是第多少次劝着,呆呆的坐在窗下赏月的黄子芩上床睡觉了。
而此时的黄子芩正看月亮看的入迷,被小陶这么柔柔的一嗓子,却也不知觉的回过神来。
听到小陶的话,只见黄子芩眼波轻转,看向了自己那张宽大的雕花木床,有些心寒的别过头去,强硬的说道:“我不困。”
小陶看到黄子芩这副模样忍不住的有些心疼,于是悄悄的在心里埋怨起自家老爷来了。
这次若不是老爷要娶新夫人,夫人,怎么着也不会这么折腾自己啊。
眼瞅着这天都快亮了,而夫人还没合眼,等到时候新夫人看了免不得要嘲讽一番。到时候夫人势必更睡不着了。
正当小陶埋怨着自家老爷的时候,黄子芩却开口说话了,黄子芩说:“小陶,”
“夫人。”
小陶此时虽然还在心里不住的埋怨着自己老爷,但是听到黄子芩的呼唤,还是条件反射似的应了下来。生怕错过黄子芩的一个字。
对于小陶如此的激动,黄子芩并没有表现出多余的表情来,只是继续看着窗外的月亮,淡然的问道:“我嫁给老爷多久了?”
多久了?
小陶没想到黄子芩既然会问这个问题。
但小陶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回夫人,已经两年了。”
“两年啊……”
听到小陶的话,黄子芩轻轻地抚上了自己依旧年轻漂亮的脸庞,有些失神的重复着小陶的话。
“这两年,老爷来过我这儿多少次?”
似是有些不甘心,黄子芩接着问道。
小陶听到黄子芩的问题,不由得更加心疼了。
这傻夫人哟,老爷现在正和新夫人共享鱼水之欢呢,现在想这些事情岂不是更加伤心了?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小陶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黄子芩:“回夫人,两次。”
两次!
是的,你没听错。
就是两次。
成婚两年,黄子芩与自己夫君仅仅只同过两次房,而且这两次同房还是老夫人逼着自己夫君来的。
黄子芩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
与自己夫君同房,居然还要靠外人相辅才行。
真是可笑至极啊,可笑至极。
“是吗?”
黄子芩说完这话,便继续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不再搭理小陶了。
“天亮了。”
当橙红的太阳懒洋洋的升起的时候,黄子芩终于主动说了一句:天亮了。
小陶看了一眼窗外刚刚升起的太阳,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天亮了。”
“小陶,”黄子芩动了动已经麻木了身子,对小陶说道:“帮我梳妆。”
小陶听到黄子芩的话,轻轻的福了福身子,然后上前两步扶住了已然麻木的黄子芩朝梳妆台走去。
今日是新夫人来敬茶的日子,自是不能失了礼数,也不能让新夫人看笑话。
于是今日小陶在给黄子芩的梳妆打扮上,显得格外的用心。
不仅给黄子芩编织了最为繁复的发饰,还细心的给黄子芩配了一身红色的衣裳。想要借此告诉新夫人,不管怎么说黄子芩才是这府里的正夫人,而你不过是一个妾罢了。
小陶的用心,黄越桐怎么回不知呢?
若是照着黄子芩以前的性子,自是不会穿上这招人厌恶的红色衣裳。但是这次,黄子芩着实是累了,累的懒得说什么了。
而且黄子芩也着实想让自己夫君看看自己,那怕只是这般厌恶的眼神也没关系。
黄子芩已经想不起,自己夫君,究竟有多久没仔细的看过自己了。
或许说黄子芩不知道,自己夫君究竟有没有仔细的看过自己。
嫁给他两年,黄子芩原本想那怕是有血海深仇也该化了,可是自己与他却一直保持着这不咸不淡的关系,甚至他连正眼看自己都觉得吝啬。
究竟是自己太过于不堪,还是真的与他八字不合?
思索间,小陶已经帮黄子芩装扮一新了,黄子芩看着镜中依旧美丽却沧桑的自己,不知怎么的既然觉得有些悲伤。
“夫人,老爷和新夫人来了。”
已经日上三竿了,那所谓的新夫人才来。
黄子芩心中有些不悦,但又不好说什么,于是便冷了脸端庄的坐在正堂,看上去死气沉沉的,让泗军看了越发的生气。
泗军是黄子芩的夫君。
或许说泗军是黄子芩名义上的夫君。
因为泗军虽说与黄子芩是拜过天地,成过亲,甚至有过夫妻之合的,在泗军心中黄子芩依然只是个强迫自己离开自己心爱之人,与她成婚的恶人罢了。
虽然泗军知道,这件事黄子芩由始至终也只是说了一句:“好。”便再未参与其他。但是若不是黄子芩自己又怎会与阿欣分开呢?
所以不管事情究竟如何,最终泗军还是把这事怪到了黄子芩脑袋上。
平日里对黄子芩更是没得什么好脸色。
“姐姐请喝茶。”泗军新娶的小妾,眼里带着三分挑衅的把茶递给黄子芩。
黄子芩本能的拒绝,但是碍于泗军的面子,最终还是伸手接了。
但是哪知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妾,居然学着戏文里的那样,假意不小心把茶水洒了黄子芩一身。
“哎呀!信儿手拙,脏了姐姐的衣裙,还请姐姐不要责罚信儿。”洒了茶水,那小妾居然还恬不知耻的说着这假惺惺的话。
搞得黄子芩,觉得一阵恶心,再反观泗军,却是一派无所谓的模样,仿佛对这事并不放在心上。
这时候,黄子芩也大概明白,这泗军娶这信儿回来怕是为了欺负自己,为了气老夫人和自己爹娘罢了。既然这样黄子芩便放心大胆的拿出了夫人的架子,朝一旁的小陶使了个眼色说道:“别姐姐妹妹的,我可不记得我何时有你这样一个妹妹。”
“姐姐你……”那新来的小妾见黄子芩如此刁钻无礼,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偷笑。但面上却依旧装着一副可怜无助的模样,让人看了好生怜悯。
不过黄子芩可是女人,所以即使这小妾装的再可怜些,黄子芩也不见得会产生几分怜惜。
倒是那小妾,看黄子芩这冷漠严肃的模样,心中却是暗爽的。让黄子芩再嚣张些吧,这样老爷就会很快的厌恶她,这样大夫人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关于那新来的小妾的心思,黄子芩自是明白。但是黄子芩不在乎。因为种种原因,老爷是没办法休了自己的,更没办法让那新来的小妾坐上自己的位置。
“你要让我说几次,我可从未有过你这个妹妹。”黄子芩把脚往里收了收,做出一副厌恶的模样,这下可真的惹怒了一直坐在一旁看戏的泗军了。
虽说这新来的小妾,泗军并不见得有多喜欢她,但是黄子芩这般不给自己面子,泗军还是很生气的。
“黄子芩,你有何资格说这话,你当你是谁!”
听到泗军说话了,黄子芩没来由的一阵开心。
四个月了,这是他四个月以来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但是却是为了另一个女子。
不过不管怎么说,泗军都开口跟黄子芩说话。
“夫君到真是,”黄子芩掩嘴,弯了眼睛,做出一副笑的模样,继续说道:“难不成夫君还要让妾身提醒不成,我黄越桐可是夫君的妻,夫君明媒正娶的妻,不管夫君认不认同都是夫君的妻。”
小陶适时候的拿来一块帕子为黄子芩擦净了身上的水渍,同时还不动声色的把脚下的碎瓷片往信儿腿下踢了踢。
而信儿自是看到了小陶的这一小举动,但却苦于没地插嘴,所以只能继续跪着。
要说这碎瓷片,虽然被小陶往信儿腿下踢了踢,但是却也无法扎到信儿。可是碎瓷片中还残余的那些滚烫的茶水却穿破了信儿的下裙,烫到了信儿柔嫩的肌肤。
信儿本能的叫了一声,但是此时已经被黄子芩气到的泗军,却已经无暇再管信儿,只是一个劲的在与黄子芩你来我往的斗嘴而已。
泗军说:“黄子芩,你不要以为,你嫁给了我,就真是我妻子,我不承认。”
听到泗军的话,黄子芩的身子为之一颤,虽然是早已知晓的事,但是从泗军嘴中说出来,还是让黄子芩有些受不住。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终归是你的妻。”相比于泗军的激动,黄子芩倒是显得很是镇定,而且还镇定的喝了口茶,做出一副悠然的模样来。
这可气的泗军不轻。
但是泗军又无法再说什么,只好生气的离去。
而见到泗军离去,信儿本能的想去追,却不想黄越桐一句:“我叫你起来了吗?你便起来。”
信儿本就胸大无脑,听到黄子芩这么一说,越发的愤怒了,于是也顾不得礼数,强行从地上站了起来,想追着泗军去了。
可是谁知信儿方才走了几步,便听到黄子芩在身后朗声说道:“小陶,你可记好了,侍妾信儿,目无尊长,诡计多端,今日林府夫人黄子芩,便要代表夫君休了她。”
“你……”信儿转过身来有些气不过的指着黄越桐,一副想要活吞了黄子芩的表情。
但是黄子芩丝毫不在意,只是目光深邃的看着信儿颇有些威胁意味的说道:“你且再踏出一步,你信不信我当场便休了你。”
信儿听得黄子芩的话,气的整个身子都颤抖了,一副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模样。
但是,最终那信儿还是斗不过黄越桐,在怒过之后,也只能忍气吞声,折回去跪了。
“你方才跪的可不是这里。”见那信儿跪了之后,黄子芩并不满足,反而还做出一副恶气大夫人的模样,让那信儿重新归回那还流散着水渍的地方。
“黄子芩,你别欺人太甚。”那信儿见黄子芩如此,甚是生气,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直直的站起身来,走到方才自己跪着的地方“啪!”的一声跪了下去。
由于跪的太猛,地上的碎瓷片扎进了信儿的膝盖,信儿疼的脸都白了,但也没有叫唤。
而黄子芩却始终冷眼看着。
欺人太甚?究竟是谁更欺人太甚?
疼?你的疼能比的过我?
黄子芩见信儿跪了下去之后,便不再理睬信儿,丢下一句:“地上的水渍不干,不许起来。”之后便径直的回了房,留下小陶在哪儿看着信儿,免得信儿偷懒。
回房后,黄子芩弯腰挽起了下裙,卷起了裘裤,看着自己膝盖上粉色的划痕,不觉失神。
当初黄子芩初嫁的时候,那人也是这般对她的。
洞房花烛夜,黄子芩在满是碎瓷片的地上跪了大半夜,直到快天亮了,泗军才强行把黄子芩从地上拉了起来,完成任务似的强要了她。
可是从此两人再无肌肤之亲。
黄越桐自嘲的笑了笑。
自己还真是傻,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放不下。
不过说起来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这样一直执迷于泗军的?
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新婚之夜被他罚着跪了大半夜的瓷片的?抑或是更晚?
黄子芩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自己在婚前与泗军并不相识,婚后也一直被泗军折磨,但是却不知怎么搞得,这次得知他要娶小妾的时候,自己既然如此的激动。
而且刚刚的时候,自己既然还如此恶毒的让那新来的小妾跪在了碎瓷片上,让她承受自己当初受过的苦。
按理说自己不该这样才对啊。黄子芩越想越乱,到最后既然乱得连自己都糊涂了。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夫君已经娶了别人,反正以前自己也受过夫君的折磨,那倒不如以后就把夫君曾经对自己折磨,还给那新来的小妾好了。
黄子芩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很是恶毒,一定很是可怕,但是此时的黄子芩已经失了理智。
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逆来顺受的黄子芩。
现在的黄子芩,脑子里除了妒忌,便只有愤怒而已。
夜深了,今夜的月亮相比昨日要圆一些,但是黄子芩的房间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清。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日渐圆满的月亮而变得热闹些。
“夫人,夜深了,睡吧。”
小陶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盆散发着氤氲热气的热水,为这清冷的夜色多少添了一丝暖意。
黄子芩看着小陶慢慢靠近,轻轻地点了点头,继而站了起来,缓慢的走到小陶面前,掬了捧热水浇了浇冰冷的脸庞,进行了简单的梳洗。
“小陶,你说我以后会一直这样吗?”
梳洗过后,黄子芩上了床后,并没有睡,却心事重重的问着小陶这种怀春少女才会问的事情。
小陶听到黄子芩的话,不知怎么的既然也红了眼眶。
夫人真是太可怜了。
未出嫁前好歹也是爹娘手心里的宝,可是自从嫁给了老爷之后,在老爷眼里却连根草都不如了。
“不会的,夫人,一切都回好起来的。”小陶有些激动,既然不顾礼数的握住了黄子芩的手。而黄子芩对于小陶这一举动似乎并未觉得什么不妥,相反还安详的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感受这寒冷中的一点温暖。
“你昨日让信儿跪在了碎瓷片上。”
像往常一样,黄子芩用过早饭之后便在院子里散起步来,却不想泗军居然气势汹汹的朝着黄子芩走了过来,让一旁伺候着的小陶都觉的有些害怕,但是黄子芩却始终冷着脸,似乎并不把泗军放在眼里。
“我问你话呢,昨天你让信儿跪在碎瓷片上了?”
面对黄子芩的淡漠泗军显得更加生气了,既然对着黄子芩吼了起来。
但是黄子芩却始终冷着脸,虽是生气却也始终隐忍着不与泗军说上一句话。
“黄子芩,我问你话呢!”面对黄子芩的不理不答,泗军更加恼火了。
这女人怎么如此惹人嫌?
跟她说话呢,居然还不理不睬的,莫不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似乎很激动。
黄子芩并没有说话,只是冷着脸,在心里默默的揣测着泗军的心情。
由于黄子芩久不言语,让泗军真的生气了,于是激动的指着黄子芩,颤抖着说出一个“你”字之后便转身离去。
可是泗军还没走远,背后便传来黄子芩的声音。
黄子芩说:“老爷倒是知道子芩昨日罚信儿跪了,却不记得两年前老爷也让子芩跪了半宿。”
黄子芩的话,让泗军顿住了步子,继而转过身来,满脸愤怒的指着黄子芩,一副要生吞了黄子芩的模样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信儿她……信儿她究竟哪里惹你了?”
哪里惹我了?
黄子芩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泗军,许久才反问道:“那么子芩又哪里惹老爷生气了?”
“……”听到黄子芩的问题,泗军既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尴尬,但是黄子芩并没有让这种尴尬持续多久,因为很快黄子芩便帮泗军回答了这个问题。
黄子芩说:“或许,我嫁给老爷便是最惹老爷生气的,但是同样的,她嫁给了老爷也是惹子芩生气的愿意。”
“你……”泗军听到黄子芩的话,刚刚的尴尬已经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是生气。
若不是黄子芩当初同意嫁给自己,那么阿欣也不会与自己错过,说不定现在自己与阿欣都已经有孩子了,都是黄子芩,若不是黄子芩自己根本就不会娶她。
看到泗军的表情,黄子芩知道自己怕是把泗军给惹怒了。
不过这些年就算自己不惹他,他也对自己没有什么好脸色,倒不如就此招惹招惹他,让他记住自己也好啊。
于是黄子芩也不知道拿来这么大的勇气,居然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泗军,做出一个嘲讽的模样来:“我?我怎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我就要怎么对你的侍妾,甚至我还要加倍偿还。”
“你怎这般恶毒?”几乎是吼出来的,泗军听到黄子芩的话之后居然连想都不想便说出了这话来。
但是这次黄子芩再未搭理泗军,相反还不顾泗军此时正看着自己,黄子芩居然头都不会的便走了。
“夫人,今日你对老爷所说的话会不会太过火了?”等泗军离开,小陶才找了个空隙悄悄的与黄子芩说道。
黄子芩并没有搭理小陶,只是呆呆的看着即将绽放的桃花花苞。
这桃花快开了吧。
而小陶见黄子芩没有说话,也识趣的不再说话,默默的站在了黄子芩身后为黄子芩挡住一部分尚且有些冷的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