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肖晴怔了下，半响嗯了声：“只有我一个人了。”
司机唏嘘，心下了然。
他有些尴尬地说：“不好意思啊姑娘，我不是故意提你伤心事的，我只是想着这大雨天的来这太麻烦。”
肖晴不再说话。
她像是被拿了棉花瘪气的娃娃，毫无生气可言。
司机见她没回答也不再说话了。
“到达目的地，钦园。”
“姑娘，到了。”
司机出声提醒，肖晴总算有了动静。
她挣扎般起了身，在手机上付了钱，道了句谢谢便下了车。
肖晴打开天堂伞，刷了门卡，只身走进钦园。
她熟络地走上台阶，步伐飘忽，外人看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坠下阶梯。
可这雨天不会有别人了。
肖晴站定在“阮翠凤之墓”前。
她握着伞柄，颤抖地开口：“妈…”
雨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她吞没。
肖晴的泪珠大滴从脸颊滑落。
她突然想到她妈曾经说：“梦想啊是最遥不可及的，有些人的梦想一辈子都无法实现，最务实的就是找个有钱人，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别像你妈一样看错了人，把钱都给了个窝囊男人，自己苦了一辈子。”
那时她心比天高，只觉得母亲说的肤浅。
这时她才明白，如果把梦想比作实物，她就是一只随意被人踩死的蝼蚁。
勤勤恳恳，却无人在意。
她的眼泪模糊了视线，肖晴抖着手抚上墓碑上阮翠凤的照片。
“妈。”
她哽咽地说：“妈，女儿终于明白你的意思了。”
奋斗半生，被人一遭打回了原型。
以为房是她的归宿，结果现在连房贷都快交不起了。
肖晴压抑着哭腔道：“我再也不追求什么狗屁梦想了，要是有人现在花一百万娶我，我立刻就嫁。”
“我再也不想…画漫画了。”
肖晴脑子里的线终于崩断。
她蹲在墓碑前，泣不成声。
伞外的雨渐渐小了，老天爷听到民间可怜人的哭泣，终于决定网开一面。
肖晴静静地坐在墓碑前，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掉眼泪。
雨伞比想象中的还重，肖晴的手险些拿不稳，她整个人窝在伞里不动弹。
“劳驾让一下。”
一道清冷磁性的声音从肖晴上方传来，肖晴想抬头，可这声音的主人气场便带有压迫性，她垂着眸只能看见那人的皮鞋。
在墓地穿皮鞋？
肖晴愕然，收了脚，整个人配合着伞往后靠。
一阵风吹过，她袒露在外的头发飘了起来，肖晴立马把伞按了下来，整个人再次被笼罩。
她松了口气。
其实她不经常来钦园，阮翠凤生前是她唯一的家人，死后在肖晴的心目中也依旧只有这一位家人。
除了逢年过节以外，肖晴几乎不来这儿。
她惧怕见到阮翠凤，一是怕她发现自己的女儿一点用都没有，在她走后只会做一只缩头乌龟。二是她不愿来。
不是不想，是不愿。
肖晴害怕，害怕看到阮翠凤的黑白照，这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你没有家了。
无言。
肖晴拿出手机，不出所料，王姐又发了好几条信息过来。
王姐：七圆，你认为现在逃避能解决问题吗？
王姐：乖乖道歉停刊，等到风头过去再重新开个号对你我都好。
王姐：为什么不回消息？
王姐：成熟点，我们都不是小孩了。道个歉而已。
“……”
还有粥粥的消息。
粥粥：你编通过我编来找我了！
粥粥：圆子，你千万不能道歉啊！道歉就坐实抄袭了，你明明没有错！
肖晴拿伞柄的拇指搓了搓指腹。
她平静地对着母亲嫣然一笑。
“妈，你看，她们都知道我没错。”
话音落下，她小声地说：“为什么别人不这么觉得呢？是我很好欺负吗？”
肖晴的眼泪从眼眶掉落，她早就已经崩溃了，却还装作正常。
分明不是她的错，分明她没有错。
“我好想维权啊，可她们都不听怎么办？”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虽带着哭腔，却似低喃道：“妈，我好累啊...你把我带走吧。”
她活在这人世间，没有获得过几次真情。
在她风华正茂的年纪，母亲离世，亲生父亲不情不愿地将她待在身边。
终于能够独立时，却被恶言相待。
刚才的大雨已经将她的裤脚与背都湿透了，可肖晴浑然不知，她只是静静地陪在母亲身边，似乎这样就能回到小时候，回到虽然苦但快乐的日子。
不知不觉，她闭上眼，在墓前睡了一觉。
醒来时已经晚上六点，幸而没雨，要不她现在一定是一副落鸡汤模样。
肖晴活动酸疼的身子，一摸裤子才发现皱皱巴巴的。
她愣了下，眨了眨眼。
裤子是被风干了？
肖晴这么想着，温吞地站起身，冲着阮翠凤的墓鞠了一躬。
她道：“妈，我走了。”
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么想着，肖晴苦涩地抿唇，一步一步往下走。
又要离开了，又只剩下她一人了。
惆怅感遍布全身，肖晴无力地打了车。
手机顽强，到家还剩下10格电，刚好够她付钱。
到家时将近八点，肖晴的肚子‘咕’地叫了下，她这才想起今天一天没进食。
她抬手用指关节揉了揉太阳穴，肚子饿得慌，在外卖app里点了份花甲粉。
半小时，肖晴洗个澡的功夫外卖就到了。
她换上秋季睡衣，接通外卖电话，让他放门口。
过了五分钟，肖晴在自己装的监控录像看到没人了，才开门拿了外卖。
习惯性反锁后，肖晴从冰箱拿了瓶橙汁，盘腿坐在餐椅上拆开花甲粉。
花甲粉的香味飘了出来，喝下一口汤，肖晴的胃暖乎乎的。
她的双眼已经肿的不能再肿，双眼皮就像是刚割似的惨烈吓人。可这一刻却幸福的想落泪。
多么温馨的一刻，逃避一切躲在自己的小窝里喝一口热乎的汤。
肖晴的心情得到了慰藉，才回了粥粥。
她将王姐的聊天记录转发给粥粥，粥粥很快回了消息。
粥粥本名叫什么肖晴并不知情，她只叫她粥粥，因为她在画漫app就叫粥粥。
粥粥和她一样，妄想在画漫里实现所谓的梦想，只是现实与她们想象的不同，那不是块好啃的骨头，粥粥家里有钱，对这方面无所畏惧，肖晴不一样，她要靠漫画赚钱。
粥粥：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粥粥：画漫什么时候倒闭？画漫什么时候倒闭？画漫什么时候倒闭？
肖晴吸溜一口粉，差点呛到。她紧忙灌了一口饮料下肚，半开玩笑道：它可不能倒闭，倒闭了我就要去搬砖了。
粥粥：哈哈哈？
粥粥：那你现在怎么办？能辩吗？
圆不圆软不软：没想好，可能卷铺盖走人吧。
粥粥：/拥抱/
粥粥：不是你的错，是画漫不做人。
圆不圆软不软：我从没觉得自己错过。
错的不是她，她坦坦荡荡。
一碗花甲粉吃了个精光，肖晴打了个饱嗝。
垃圾顺手丢进桶里，肖晴开始思索自己还要不要煎熬一下。
答案自然是摆烂，毕竟她已经被诬告抄袭了，再写下去可就是‘明知抄袭依旧为之’，令人厌恶的七圆了。
肖晴哼笑声，洗了漱用水乳拍了一层在脸上，她对着镜子扒开自己的眼睛。
红血丝多得吓人，这段时间为了钱和数据，她几乎每天都在熬夜，一时间作息没能改过来，过着美国时间，熬着最窒息的夜。
就这黑眼圈，她去光疗三次都下不去。
肖晴肉疼地敷了两层眼霜。
她比任何人都在意自己的容貌，大约是从前母亲曾说过什么都不如漂亮重要，肖晴自小就知道身材管理，不多吃，不乱吃，少吃。
再大一点，皮肤上长一颗痘她都怕自己不漂亮了，总是把林建强给她买零食的钱存下来买护肤品。
林建强虽不想认她，但血浓于水，他又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说对‘外来’女儿不好，所以经常没事给她发点钱。
林建强是个暴发户，其实是靠吸女人的血达到现在的高度。从前吸阮翠凤，等到她没钱了又找了现在的老婆。现在的老婆娘家底子厚，够他挥霍。
等到赚了点钱，林建强就开始找一些小三小四幽会，带回来一个女儿不足为奇。
肖晴自小就懂得隐藏情绪，给她她收，不给也不要。吃饭没声，吃饱了默默下桌，反正有保姆洗碗。
林建强现任对她没什么感觉，不算厌恶，就像对阿猫阿狗似得喂她几口饭。等到肖晴搬出来住以后，他们也不再联系她了。
肖晴乐得自在，他们不找她以后养老也想不着她，一个人挺舒服，无羁绊。
胃撑的难受，肖晴捂着肚子躺在床上冒热汗，她感觉到一股热流涌入心头，心道不好。
掀开床，跑到厕所一看，果真是月经来了。
她的月经一直不准，这回又提前了。
换了贴身衣物，肖晴从床头柜随便抽了张暖宝宝贴在衣服上。大概是淋了雨又没怎么吃东西的原因，这次的月经比以往都要疼，凌晨三点，肖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实在无法忍受痛苦，含了粒布洛芬吞下，等到凌晨四点才堪堪睡着。
翌日清晨。
肖晴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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