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面试
李月桃当年的对象吴山,现在是扬城大学的一名教授。清明那天也是因为吴山给她烧纸钱,她才出现在学校周围。怪只怪钟少飞寝室作死,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三样全占齐,李月桃不上他的身都对不起他们寝室请笔仙。
钟少飞被附身小半个月,晚上直面女鬼受了惊吓,钟丽不放心他自己在寝室,带着他外出住宾馆去了。
姜惜言现在拿李月桃有点没办法了。按道理来说,以往作恶的阴魂要么被她捅死,要么被她带去常文清那边开智然后等阴差来接人。现在因为一个不知名的道士给她在地府加了缓刑,李月桃估计还要在阳间停留一段时日,具体多久,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么问题来了:总的来说李月桃当鬼这几十年表现不错,但因为附身钟少飞有了一次前科,放是不可能放的,该丢给谁管呢?
李月桃本鬼表示,想跟着常文清走。
常文清忙摆手:“青阳观供的都是大仙,你有前科,大仙不让你进去。”他早就看见姜惜言带出来的葫芦,嘿嘿地笑了两声,脸上的褶子让姜惜言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干什么干什么!好好说话不许笑!”
“我们小姜这个葫芦是个宝贝,可装万魂,给月桃姑娘当个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月桃埋着头飘到姜惜言身边,她肚子现在平了,腰身纤细,忽略掉手腕的灰白死气,不难看出她生前的年轻美丽。
常文清想的这个办法其实挺好,阴魂就是一阵风一缕烟,不像活人占地方,还要吃喝拉撒。况且有姜惜言照看,出不了什么岔子。
姜惜言打开葫芦让李月桃飘进去,一抹青烟消失在瓶口间。她向常文清摊摊手,讨价还价地笑:“常老师,那这样今晚用的符再给我打个八折吧?”
常文清:“……十块钱还打八折?!”
“礼尚往来咯。”
常文清脱了西装外套拿在手里,领口敞开两颗扣子,和姜惜言走在大学的林荫道上。两边的路灯亮着,萤火似的灯光在树下投下阴影,篮球场上还有学生在打篮球,一切都平静美好充满生命气息。
姜惜言偏头和常文清说话:“常老师这样穿看上去还蛮帅的。”
没了那件暴发户气息的外套,常文清精瘦的体格倒是撑起了这件衬衣。姜惜言琢磨着要不要建议他把胡子刮了,常文清眼睛看着前方突然笑了:“哎呀,小哥,咱俩真有缘分,又见面了!”
韩烨站在一束灯光下,长身鹤立,眉眼掩在黑发的阴影中,少了份生人勿进的冷漠,多了点人间烟火的温暖。
他应该喜黑,姜惜言几次见他都是一身墨色。质感颇佳的衬衣长裤穿在他身上,恰好能勾勒出他的劲瘦体型。他慢慢走近,高挺的鼻梁如刀刃一般划开夜色,淡淡的阴影撒在鼻翼之下,像极了美术教材中那些让人观摩的完美雕刻。
姜惜言没关阴眼,这次能好好看看上次一闪而过的阴气。
她盯着韩烨的脸看了几秒,没任何异常,倒是突然想起常文清说的姻缘眼相,又盯着人家的眼睛细看。男人的眼黑得深邃,细碎的灯光如雨落下,仿佛披着万千星辰的大海,广阔迷人。
对方的眼角处有丝红线滑过,极快地堙没,捕捉到这一切的姜惜言愣了愣,耳边是常文清格外热络的招呼声,韩烨冲他点头问好,没看她。
【这小哥的姻缘难道是常老师吗?!】
“不是。”韩烨突然出声,眼神转向她。
“啊?”姜惜言吓了一跳,韩烨缩了缩眼瞳,淡淡道,“我不是这里的学生。”
原来是在和常文清说话,她还以为韩烨是在回答她。
韩烨收回目光,女人如小鹿般湿润明亮的眼眸带着点慌乱和惊讶,他依数收下。刚才心里莫名涌上的冲动让他开口说了那句不是,至于是不是说给常文清的,他心里有数。
还不知道自己差点被gay的常文清盘算着怎么弄到韩烨的联系方式,这人有能耐,他真的想结交一下。韩烨为了姜惜言说韩华生的那句“印堂青黑”而来,知道她今晚要帮学生捉女鬼,故意算着时间在这里偶遇。
正经地说,他和他们只能算萍水相逢,连点头之交都不是,算起来,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主动接近某个人。长袖善舞这一套他不擅长,好在常文清对着他话挺多,缓解了他心头些许的不自在。
姜惜言杵在一边没说话,心思飘到别处,一会儿想今晚该给常文清多少钱,一会儿又想自己网上的招聘到底能不能出个结果,蓦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请问你要招算命师傅么?”
“啊?啊、对,要招。”猛然被韩烨那双夜色沉重的眼瞳注视着,姜惜言磕磕巴巴地接话,这人怎么知道她在招人的?
韩烨抿唇,似乎是轻笑了一下,轮廓柔和了些:“今天网上看到的,觉得店名熟悉就找来了。我想来面试,不知道可以吗?”
常文清听完韩烨的来意心里简直是载歌载舞,有机会能和这位小哥深入交流啦!韩烨听着某位道长哼着跑调的《好日子》,面上一副长辈的正经模样,偷偷给姜惜言使眼色。
姜惜言消化了几秒这个消息,还真有些手足无措地回答他:“今天也很晚了,不然你下周一再来吧,下午到店里找我,OK?”
“好,谢谢。”
李月桃弄出来的小插曲没能打扰姜惜言周末的好心情,她周天早晨和于采薇一道去医院看了生病的外婆,病房里几个女人有说有笑。于采薇的亲妈、姜惜言的姨妈齐女士被医生单独喊到办公室,回来时蹙着眉,面有阴容,把两姐妹喊到病房外商量。
“你们外婆这个病手术预约上了,不过要等三个月。”
于采薇不明所以,身子斜靠着姜惜言,勾着她肩上的一缕发缠在指尖,跟个软体动物似的,说:“预约上了是好事儿啊,对吧?”
被点到名的姜惜言也点点头,看到姨妈欲言又止,追问道:“医生还说什么了?医药费还是什么?”
齐女士抬头看她:“手术费前后加起来要五十万。”
于采薇直了身子,和齐女士如出一辙的瓜子脸上终于收了嬉笑,沉声问:“还差多少?”
她们家一屋子的非正经职业,最挣钱的就该数姜惜言的爸了。帮人捉鬼这事,从古至今一直都是高风险高收益,奈何姜父年轻时一直秉持着及时享乐的人生信条,不惑之年一过,总算不惑了,开始存钱。可满打满算,家里存款也不过二十万出头,勉强凑得起一半手术费。
两口子前段时间还神神秘秘地去了外地,估计又是一出高风险作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联系上。
姜惜言想起自己昨天重新开张的店,这副业还搞对了,比银行挣钱。
于采薇母女俩留在医院陪护,姜惜言匆匆告别返回店里,没想到大老远就看见钟丽和钟少飞站在门口等她。钟丽手里拿了个牛皮纸信封,姜惜言走进时轻轻眯了眯眼,脸上有些控制不住的笑意,嚯,财神爷送钱来了呀。
钟少飞剪了短发,瘦高的男生气色还有些虚浮苍白,不过好歹有了丝血气,双眼漆黑有神,摆脱李月桃以后总算有了点精神饱满的先兆。
钟丽把厚信封塞到姜惜言手上,往她那边推了推,笑意盈盈地说:“我离了婚以后就这一个儿子,要不是姜大师帮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昨晚上慌慌张张来不及和您说声谢谢,这点钱您一定要收下!”
姜惜言捏着信封手腕一转,谦虚的话该说还是要说:“那多不好意思,其实也是那个女鬼比较好对付。”
钟丽是生意场上的人,顺着话头继续夸她:“您看您年纪轻轻又一身本事,这是您该得的!”钟少飞在一旁轻声道:“小姜姐姐,你就收下吧。”
姜惜言听到这个新奇的称呼看了他一眼,钟少飞在她打量的目光下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咳了两声,消瘦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姜惜言记得他是弹钢琴的,手指在阳光下细长温润,一双天生就适合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的手。
“养养身体,吃胖点。”姜惜言嘱咐了一句,客套地招呼他们进店里坐坐。
“坐坐就不用了,不打扰大师您修行。”
“……好吧。”
姜惜言拿着信封进了里间,先把信封规规矩矩地摆在财神爷面前,从抽屉里摸出一根香点燃,郑重地鞠躬拜了几拜插在香炉里,才语气活泼道:“您老保佑我发大财啊,这点小钱您先享受享受。”
只见空中升起的烟雾先是歪歪扭扭,然后慢慢变成一道直线,没过几秒,直线陡然变粗,俨然是那根香体积的几倍。姜惜言被如此神谕惊了一跳,眼睛都瞪大了些,目光落在信封上,财神爷今天这么高兴,这里面难道装的是美金?
她搓搓手笑着拆开信封,有点失望地“啊”一声:“还是人民币啊。”
不过数了数,还是有五位数。
那这香烧得这么旺是什么意思?暗示她下一单要接个大的?
姜惜言噘着嘴琢磨,把钱放在抽屉里锁着,半低着头从里间出来,看到地上一道长长的影子。
影子的主人冲她微微颔首:“你好。”
“你、好。”她还噘着嘴,表情凝滞了一瞬,一只手装作不经意地拍了拍嘴巴,说,“咱们不是约的明天面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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