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传言

陈沉到村小学做代课老师的当天，村里孩子就回家跟家长说了，孩子们是高兴的。陈沉每年在家的时候，他的房间就是孩子们最喜欢呆的地方，那里有许许多多的书，有些他们喜欢的零食，有一个亲切也让他们信服的陈沉，孩子们都是他的侄辈，所以平常都是沉叔沉叔地喊着。

孩子们愿意陈沉做老师，大部分的家长也是愿意的，陈沉的学问他们也许不明白，可是他的人品是让人信服的。不过有一些家长多了心，陈沉是状元哪，又念了最好的学校，可是现在还得回村当个代课老师，代课老师是什么呀？那不就是人家正经老师有好出路了又不愿意丢了这铁饭碗找他顶替嘛！一个月能赚多少？还不如工地上的小工拿的多！庄稼人是最现实的，眼前能看到的利，握在了自己手心里的钱，这才叫利，才是钱。自家的孩子是肯定不如陈沉的，念不了那么好的学校，那这以后，还能干什么？这念书还有用吗？

也有说陈沉回村是因为十年前的那个誓，可是，真的是这样吗？有些家长就想问问，平常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都是问鞠老师的，可是陈沉跟鞠老师的关系在那摆着，鞠老师怎么能说自己得意弟子的坏话。于是有人找到了村长，毕竟他也是见多识广的，而且他两个儿子不也是大学生，不是留在了上海嘛！

可是从村长那里传出来的话，怎么听也分不清是什么意思。要说他赞同陈沉吧，倒是说了陈沉几句好话，可也指着报纸上什么大学生就业压力巨大，职位饱和，许多大学生毕业就失业等等一类的话，还说今年镇上就有十几个大学生要竞争村官，就是村长的秘书。可要说他不赞同陈沉吧，可又说自己家的两个儿子一个月能赚上万，顶的上六七个壮劳力，这大学也不是没有用处呀。

话在三嫂子的小卖部传来传去，大家伙慢慢就品出味来了，合着村长的意思是陈沉在学校里没学着什么本事，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回的村，而他家的两个小子，不用说了，顶的上十几个劳力，这本事还用说吗？

村长的话大家是将信将疑的，可就是这半真半假的话才传得快，没用上一个星期，村里有孩子念书的家长们都有些相信了，于是也不像以前那么上心孩子的功课了，甚至还有家长准备孩子大一些就下学，找地方学点什么，也能吃饭，还不用话那么些钱上学，话说这上学也太费钱了。

三嫂子是个急脾气，她家的孩子就在陈沉代课的班级，小卖部的闲人们一撺掇，三嫂子就找到了陈沉家。

鞠梓铭也在，只要陈沉在村里，他们就很少不在一起。招呼后，三个人坐了下来。

“大兄弟，嫂子是来跟你寻个章程的，我家耀宗过两年也上初中了，你三哥说要不就送孩子去学个手艺？”三嫂子喝了口水，看着陈沉说：“兄弟你看，学点什么好呢？”

鞠梓铭蹭的站起来了，要说话的时候，陈沉敲了敲桌子，鞠梓铭看了陈沉一眼，坐下来。三嫂子笑着，这哥俩还是陈沉拿主意。

陈沉抽着烟斗，看着三嫂子笑：“嫂子，您这是看兄弟的有了难，来推一把破墙了。”

三嫂子也笑，不说话。

陈沉点着头：“嫂子，你是真的想让耀宗退学？”

三嫂子看看他，说：“这可不是嫂子一个人的意思，后面可是跟着咱们村里不少人呀。”

陈沉点点头：“嗯，谢嫂子了，您来退学是假，给兄弟报信是真哪。”

三嫂子笑着说：“要不你哥说你个小胖子精呢？不用我多说就明白。”

“半年，嫂子，告诉那些哥哥嫂子的，给兄弟半年时间。”陈沉笑着说。

“半年以后呢？”

“半年以后？”陈沉抽着烟斗：“半年以后，你们若是还想给孩子退学，兄弟没二话，立马搬出王庄。”

“有把握？”

“你什么时候看兄弟我干过没把握的事了。”陈沉笑着说。

“行，嫂子信你。”三嫂子拍着巴掌说：“不过，这半年孩子们的功课可就没以前那么上心了，兴许还有等不到半年就退学的。”

“不会的。”陈沉笑笑：“孩子们的功课有桔子和我呢。至于说退学，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国家有政策，初中毕业前是强制性义务教育，不上学国家是要罚款的。”

“还有这么一说？”三嫂子问

“当然有了。”陈沉笑笑：“我们上学那时候就有，标语还刷在村部的宣传墙上。”

“有这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那标语时间长了，可能大家也是司空见惯了，不过现在还能认得出来。”陈沉笑笑：“就在西北墙上。”

“那就好办。”三嫂子站起来：“有个说法就行，嫂子走了。”

“嗯，嫂子慢走。”陈沉和鞠梓铭站起来往外送

走到门口的时候，三嫂子站住了，回过头看着两个人问：“你们说，这上学还有用吗？”

鞠梓铭看看陈沉，陈沉笑笑说：“嫂子，不用多想，肯定是有用的。半年以后，半年以后就知道了。”

三嫂子笑着点点头：“也是，看大兄弟和小鞠老师就知道了。其实嫂子也是多嘴，我和你们三哥早就思谋好了，耀宗能念到哪里我们就供到哪里。再说了，这半大的孩子，不上学能干什么？还是放在学校里放心，省得瞎跑。”

“是呀，是呀。”两个人点头附和着。

“行了，回去吧，嫂子走了，我家耀宗还得你们哥俩多费心。”三嫂子转身走了。陈沉和鞠梓铭目送着三嫂子走远了，也出了门，陈沉要去给老师请晚安了。小哥俩在路上溜达着，。村里的人晚上睡觉都早，就是不睡的也是在家里看电视，所以外面的路上没几个人。

“哥，事就这么解决了？”

“有什么问题？”陈沉问。

“这也就是缓兵之计。真要是这样下去，那念完初中还有几个上高中的？”

“我刚才不是跟三嫂子说了嘛！半年的时间我就可以让大家看看念书到底有多有用。”

“可－－－－－－现在呢，这马上就放暑假了，中考高考的可先就来了。”

“桔子，你还是这么粗心。”陈沉笑，桔子是他们哥俩的昵称。

“我怎么粗心了？”鞠梓铭问

“想想也知道。”陈沉抽着烟斗：“这事呢说起来是因为我来当代课老师，大家才觉得念书没用，这是小处，往大说，是因为咱们国家大学教育上出现偏差，大学扩招了，可没有相应的工作岗位，这也是大学教育从精英教育到普及教育的转型时期所必然带来的现象。当然咱们不说这些远的，就拿咱们面临的事情来说，我想只要解决好王庄的事情也就可以了，我的影响还不会大到王庄以外。”

“可就是咱们村也很难哪！”

“不难。”陈沉笑：“说你粗心就在于此。你想想，你担心的不外两点，一是咱们村的孩子不愿意念高中了，二是学校里的学风差了。”

“对，对，这还不是问题吗？”

“第一个，你粗心在于没发现咱们村孩子的断层严重。算算现在咱们村在学校的孩子，一大部分还都在念小学，这一部分是不需要担心的，义务教育的国策他们不会退学，念初中的有三人，都是初一，还有三年才考高中呢，这三人也不用担心，至于高中，只有宏远一个吧，这小子可是咱们的尾巴，从小就跟着咱们玩，他是铁了心的要上大学的，他爹国梁叔也是铁了心的要供他的，你还担心什么？”

“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没什么问题了。也是，我怎么没注意这个断层呢。大批的孩子都在咱们手底下呀，看样子咱们得好好感谢这随大流的好传统。”

“是呀。”陈沉笑：“咱们农村人就是好这个，什么事都是跟着大流走，一代一代的下来，弄的孩子岁数都差不多大，而且一代代人越来越明显，中空越来越明显了。”

“行了，别感慨了。还是担心一下咱们学校的工作吧。我真是挺担心学校的学风的，孩子们要是不安心上课，很麻烦的。”

“不会的。”陈沉笑笑：“这事主要还在咱们村里，还是那句话，我的影响没那么大出不了王庄。至于咱们村，你想想，过去几年那些孩子有几个不是在我家补习的，哪年的寒暑假不是都在我家扎堆，要他们不好好学？难。”

“也是，这些小崽子可都服你。”鞠梓铭拍拍脑袋说：“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有这些孩子做榜样，学风不可能出现什么问题。行啊，死胖子，你还是老奸巨猾呀。”

“谢谢。”陈沉白了他一眼：“你真以为这就了事了？”

“当然，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陈沉摇摇头，看老师家到了，先进了门，给老师和师娘请安，鞠梓铭也跟着给爸妈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