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魑魅魍魉
袁妈妈在一边儿喋喋不休的絮叨,但说着说着她却发现谢子娪没有像往常一样宽慰她,心里就有些不安起来。
谢子娪倒没有让袁妈妈继续不安下去,她展颜一笑,露出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仿佛又变成了从前那个谢子娪:“妈妈才回来,也甚是辛苦,赶紧回去歇着吧,我一会儿要出去一下。”
袁妈妈却皱了眉头,忧心的道:“姑娘身子不大好,这冬日里又冷,您怎么想着要出去?可是身边这几个丫头贪玩,所以撺掇了您出门去?”
说罢,袁妈妈不善的看了一眼谢子娪身边的二等丫鬟鸾音和青黛,鸾音和青黛连忙否认。
谢子娪瞧着袁妈妈这一心为她好的模样,心中却在冷笑。
上辈子的袁妈妈也是这样,打着为她身子考虑的幌子,常常以她病了为借口,除了不让她出门去交际之外,也不让她去荣安堂给谢老夫人请安,所以渐渐的,她就有了体弱多病以及不孝的名声,再加上她父母双亡,是丧妇长女,所以即便她有个皇后姑姑,这满燕京城,也无人上门提亲。
后来谢老夫人以及宋氏倒是出面解释过几回,只说她是身子不好,并不是有意不去给家里的长辈请安,那会儿谢子娪还觉得谢老夫人和宋氏对她很是不错,还帮她解释,如今看来,却觉得这番解释,更加坐实了她的体弱和不孝。
“妈妈不用担心,我自己的身子我自是知道,无碍的。”谢子娪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袁妈妈都有一大堆理由等着自己,所以也不再过多理会袁妈妈,便进了屋,让人摆了早膳。
袁妈妈一直在谢子娪身边转悠着,想要说服谢子娪不要出门,但是碍于谢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袁妈妈只能干巴巴的等着谢子娪用完早膳。
不过谢子娪如今决定了的事情,又岂是袁妈妈可以阻拦的。
袁妈妈见谢子娪心意已决,倒也不好多劝,免得谢子娪生疑,只是见谢子娪身上穿得素净,便又皱了眉头,依旧还是那副忧心的样子:“姑娘怎么穿得这么素净?既然是要出门,那自然要穿得鲜亮些,否则旁人还以为咱们谢家没落了呢,前些日子三夫人送来的那套榴子红的袄裙便不错,姑娘去换上吧。”
“妈妈,姑娘还在守孝呢,如何能穿那般艳红的衣衫?”琥珀年纪大些,闻言便嘀咕了一句,不过她知道谢子娪一向倚重袁妈妈,又确实偏爱颜色艳丽的衣衫,所以也只敢小声的说。
“守孝不过是个心意罢了,姑娘原本就喜欢穿得鲜亮些,将军和夫人向来疼爱姑娘,必不会责怪姑娘的。”袁妈妈说着,便要亲自去拿那身榴子红的袄裙。
谢子娪却在心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上辈子的她不通俗物,年纪又小,倒还真就信了袁妈妈的这番鬼话,如此看来,她上辈子那不孝的名声也不算冤枉了她,毕竟谁家有孝心的姑娘会在守孝的这三年里着颜色鲜亮的衣衫?
怪不得上辈子就算跟人解释她身子弱是因为太过思念父母的缘故,也无人相信呢。
袁妈妈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她的好三婶宋氏惯是会顺水推舟,知道她向来喜欢这些鲜亮的颜色,所以也不管她是不是在孝期,只命人做了这些大红大紫的衣裙来,她小孩心性,见了自己喜欢的衣裙,哪能不穿。
从前她倒是不知,这谢家上上下下都是这么些魑魅魍魉。
待得袁妈妈拿了袄裙过来,当即就要亲自伺候谢子娪更衣,谢子娪却侧过身子去,避开了袁妈妈,用那双如深井般沉静的黝黑杏眼看着袁妈妈,轻声的问:“袁妈妈真的觉得我在孝期里穿这个合适吗?”
再给袁妈妈一次机会,哪怕袁妈妈什么都不说,只要不继续让让她穿这身榴子红的袄裙,她便放袁妈妈一马,顶多将袁妈妈撵出去便是了,可若是袁妈妈一意孤行,还当她软弱可欺,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谢子娪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袁妈妈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不过随即,她便定了心神,讪笑道:“姑娘的心情最重要,姑娘如今没了父母,合该活得更加称心如意一些才是,有皇后娘娘在,哪个敢说什么……”
上辈子的袁妈妈,便是这般,把她教成了一个行事只顾自己心情的姑娘,若不是有皇后姑姑在她身边偶尔教导一二,她的行事可能还会更加的荒唐。
如今又听得袁妈妈这样说,谢子娪有一瞬间的失望,不过随即又觉得这才是应该的,袁妈妈若是还有一丝良心,上辈子也不会做了这许多的事情来。
既然如此,那她对袁妈妈这最后的一点主仆情谊,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不过现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至于袁妈妈,且容她再蹦跶几日。
如今的谢子娪正在孝期,按理来说等闲不应该出门的,但是如今的谢家,是三夫人宋氏在执掌中馈,宋氏巴不得谢子娪在孝期不守规矩,然后传出不好的名声去,自然也就也不会阻拦谢子娪出门。
所以谢子娪很顺利的就出了门,除了带着玳瑁和鸾音这两个丫鬟之外,身边还带了两个身手不错的谢子琛留在谢子娪身边保护的亲卫,即谢仲和谢季。
马车停在了珍宝阁门口,谢子娪下了马车,却丝毫没有要往珍宝阁里面走的意思,这让鸾音忍不住的问:“姑娘,你不是来买首饰的?”
谢子娪却摇了摇头,也没有要给鸾音解释的意思,只一双小兽般清澈的杏眼目不转睛的看着街口,好似在等着什么一般。
不大一会儿,便有一个一个穿石青色长袍的少年骑着一匹黑马从街口而来,一人一马还没有跑到珍宝阁这边,那马却突然仰天吼叫了几声,前蹄高高立起,然后撒开马蹄子就朝这边冲了过来,一旁的行人赶忙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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