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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家的伙食很好，是我梦里的样子。

我已经很久没吃饱过了。

但是看着桌上的波士顿龙虾、鲜鲫鱼浓汤、香辣大虾、红烧狮子头……

我眼馋，但我实在吃不下。

长期每天只靠一把烂菜叶、半个窝窝头生存的我，已经吃不得这种大鱼大肉了。

甚至有时候犯了错，没得吃，饿了两天后，尽管她们故意给我端来的是馊的饭，故意不给我筷子让我舔着吃，我也毫无尊严的埋头啃饭。

“她好像狗啊哈哈哈哈！”

“什么华氏小公主，吃饭都跪着吃呢哈哈哈哈！”

她们的哄笑声近在耳边，又好像远在天边。

我埋头木然地吃着。

我想活着。

活着出去。

贺阿姨心疼我，给我夹了好多海鲜，还给我剥香辣大虾：“华阳在外头吃苦啦，来，阿姨给你剥虾，快尝尝好不好吃。”

我打起精神笑着把油腻的大虾吃了下去，很入味，因为胃立马就疼了起来。

我咬着牙，把贺阿姨夹给我的全塞进了胃里。

我忍着，忍着，好不容易撑到大家都吃完，好不容易等大家都散开，我跌跌撞撞站起来就往卫生间跑。

我大口大口地吐，根本压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

刚吃下去的鱼、虾、肉，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吐得来不及就从鼻腔呕出来，我一时猝不及防吸入了气管中，呛得气管火辣辣的疼。

头发乱七八糟地散下来，分不清我的脸上到底是眼泪还是冷汗，我脱力地按下冲水键，喘息着靠着马桶坐了下来。

在女校的时候很久很久都没吃到一顿肉，面对小半盆不新鲜的肉，平日里木偶一般的学生们却跟恶狗扑食一样眼神凶狠。

我的目光转向我的小臂，袖子滑落的最底端，有一个约为椭圆形的疤。

那天好不容易全员没有受罚，允许我们小班三十个人分一小盆不知道什么肉。

我饿得根本抢不过她们，但最终还是挤了进去抢走了最后一块。

正当我狼吞虎咽时手臂传来钝痛的撕扯感。

饥饿的大脑木得还没反应过来，撕扯感突然一松，随即而来的是尖锐的痛感。

我转头一看，是一个受罚了两天连馊饭都没吃到的女人。

她笑了，露出带血的牙龈：“你把我的肉抢了，还我一块肉吧。”

我的小臂多了一个血洞，我的肉被她硬生生咬掉了一块！

老师们看够了热闹，装模做样地开始维持纪律：“干什么呢你，吃人连人都算不上，还算什么好女人！”

那个女人被拖了下去，嘴里还无知觉的咀嚼着，眼睛还盯着我笑。

那天晚上，由于猛地吃了一块肉，我胃部痉挛着吐了出来。

呕吐声引来了宿管老师。

“果然是不配享福的命，吃块肉还能吐出来，啧啧啧，”轻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说你呢，给你吃点好东西还不乐意了，你，把它吃回去！”

我趴在地上喘着气，低声道：“老师，我胃不舒服，实在是吃不下了。”

宿管老师笑得很是狰狞：“吃不下了？我看你吃得下的很！”她的鞋踩在我的头上，我被压在呕吐物里动弹不得，差点就要窒息而亡，连忙说：“我吃！我吃！”

“说，你浪费食物，不得好死，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我麻木地一边吃一边重复：“我浪费食物，不得好死，这些都是我应得的。”

“我浪费食物，不得好死，这些都是我应得的。”

很快我就因为手臂的伤口发炎发起了高烧，但仍不敢缺课请假。

直到我烧得不省人事，老师们才给了我几片消炎药和退烧药。

醒来的第一时间，我就拖着虚弱的身体去向她们道谢：“感谢恩师救我性命……”

小臂上的疤仿佛又隐隐作痛了起来，我神经质地摸着它，安慰自己：“不痛不痛，已经好了，已经好完全了，我不痛……”

强撑着出卫生间的时候，我还握着我的小臂，完全没想到会直接撞在贺柏杨身上。

“你，你还好吧……”他有些惊疑不定。

刚刚碰他那一下，都让我痛不欲生。

我喃喃道：“这是我应得的，这是我应得的……”

“你说什么？”贺柏杨拧眉，攥住我的小臂。

我一个激灵甩开了他的手，反应过来以后看着他气得发黑的脸，又诺诺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

太疼了……

靠近你就疼……

所以不想再靠近你了啊……

我转过身子脚步踉跄地逃离现场，拐角处，白念念露出蛇蝎一样的微笑，我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