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看两厌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耳畔传来了惊恐的呐喊，烈火裹挟着浓烟冲天而起。
程晚意吃力地抱住一只湿淋淋的小被，试图避开四处逃窜的人群，目光牢牢地锁定在最角的柴房。
柴房在宅院东南角，火势很大，短时间内还不会蔓延至此，同样的，逃难的人们也忘了这里还关着一个因错受罚的孩子。
也正因为只是孩子，看守的人并未上锁，只用腕粗的锁链在门阀上捆了几圈，程晚意没用多大功夫便将其扯了下来。
几乎就是同时，一只手猛地将她推向了屋内，灼热的气浪瞬间便从侧面的窗里冲了进来，火焰裹挟着木材碳化断裂的噼啪声盏茶时间里淹没整个屋子。
“闻舟儿！”
程晚意惊醒，警觉地看向四周，却是一间四面无窗的牢房。
地下室铜炉里木炭烧红着烙铁，不断发出噼啪声。
刚才的灼痛便是来自这突然爆裂的火星。
从地上挣扎坐起，后脑传来的疼痛令她一阵头晕目眩，锁链声传来，这才发现双腿皆被脚链拴住，不能动弹。
不远处传来伶人们咿咿呀呀地唱曲声，并无其他声响。
程晚意迅速从头上发髻中取下一支发卡，在锁眼里捣鼓了几下，锁链应声打开。
房门没锁。
程晚意刚踏出门外，便被枪顶着退了回来。
一个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是傅闻舟。
他皱眉看着丢在一边的脚链，冷笑道，“你倒是有本事的。”
程晚意不欲与他纠缠，只沉声行礼，“长官。”
没听见回应，她只将身子伏得更低，盯着地上随火光摇曳的人影。
“三月十二日，陆家商队随行昆曲班子进入江宁府，登记的人名中并没有程晚意。”
“三月十五日，欣儿生辰，你却随昆曲班子出现在宴会上。”
欣儿？
程晚意了然，这男人习惯倒是没变，从前也是这般叫自己“晚晚”。
“你还真是同你父亲一样，喜欢背后搞鬼。”
男人的奚落声悠悠传来，她猛地抬头怒视，却被人从膝盖一顶，跪倒在地，
“傅闻舟！”
三年前，宁海路，浓雾弥漫。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在傅宅门口响起。
男人森然地隔着铁门望着她，“为什么？”
“你爹当初害的我傅家上下百余兵士，冻饿而死。”
“让我眼睁睁看着我娘受人欺凌，撞柱而亡。”
说到最后一句，他愤然地一拳打在两人之间的门框上。
“程晚意，这一切都是你们的报应！”
程晚意已哭的说不出话来，只止不住地摇头，她想不明白，
父亲和傅叔叔是多年好友，傅叔叔镇守前线，父亲为其送粮，几十年来从无差错，
哪知一朝随行的小厮背着重伤的父亲回来，说是粮草出了差错，父亲重伤，家里担心前线粮草无以为继，甚至还拜托了相熟的商队再次送粮。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程晚意隔着门上的围栏，伸手扯住男人的衣服，
男人嫌恶地一把甩开她的手，恨恨地指着她，“程晚意，还有你父亲的强娶之仇，我永不会忘。”
什么......强娶？
程晚意只觉得身子凉的受不住，“所以......从一开始......”
“要怪，就怪你识人不清吧。”
程晚意挣扎着起身就要往傅闻舟身上撞去，却被男人闪身一把扣住喉咙，摔回地上。
跟着一声风啸，两指粗的皮鞭狠戾地抽在她的腿上，只听隔壁的鼓声忽然发出一声重音，便戛然而止。
依稀能听见伶人们的哭泣声。
“好好听听，”傅闻舟缓缓卷起自己的衣袖，“你的好姐妹可都在旁边。”
“要杀便杀，你到底想怎么样！”
“杀你？”傅闻舟俯下身与女人对视，“太无趣了。
他饶有兴趣的用皮鞭轻拍女人的面颊，“不急，才刚刚开始。”
程晚意颤声道，“傅闻舟，你......”
男人却置若罔闻地走了出去，扬声对旁边的牢房喊道，“程晚意刺杀督军，背后之人尚未查明。”
他回身看着满脸惊愕的女人，“你一日不说，她们便一日受刑。”
“不，她们是被我利用的，你不可以......”
程晚意再次被抽倒在地，灼热感瞬间传遍全身，她忍不住浑身颤抖，就在即将昏死的前一刻，她听见男人深沉的恨意，
“程晚意，你就不应该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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