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子一回来,当今皇上见亲侄儿身体朗、能文能武,加之从侄儿小时他便格外疼爱怜惜,遂龙颜大悦,给侄儿封官赐邑,几年来不断加封,一直当上三品大理寺卿。
于是,世子爷就做了这人间的冷面判官。
在朝中曾任宰相的亲舅舅违反律法,照斩不误。
武官罪犯持刀剑抗拒抓捕,被他抓住,系在马后,勒马拖行整个皇都,八十余里,打马所行之处血迹斑斑。
更有罪臣命妇不甘被发卖,哭哭啼啼,他单奉上白绫,道了一句至今在皇都流传的话:
“那便死了吧,做活人已没意义,不如去死。”
……
种种令人寒彻骨的传闻,实在让人不堪细想。只是,不知道世子爷这回碰到了什么棘的案子?
“爷,您来啦!”忽如其来的娇俏一声打断他们遐思。
众人抬眼一看,都屏息敛容了,都在为这不甚体贴,还比较毛躁的林姨娘捏了把汗。
这个时候去闹世子爷,会挨窝心脚吧。
然而,这位不知死活的林姨娘果真跑到了老虎鼻子前面戳棍子,她站到世子爷跟前,把自己的一截袖子伸到他鼻尖,“爷,您闻闻,我今天香不香?”
“……”
无人应答,世子爷双眸微垂,眼神幽深得像一潭死水。
林姨娘又“不请自坐”地坐在爷身边,托着腮,玩了玩腕上戴着的四个叮当窄条玉镯,弄出叮当叮当响,“爷,您说我这好看吗?咦,会响哦。”
“……”
大抵是林姨娘也发现了世子脸不对,她那脸上的笑容也滞了滞,而后从茶几上抓了点什么,走两步,迅速塞到世子爷心里,自己又马上回来坐好。就像小孩儿过家家似的把东西分享给他。
那是她今日带回来的喜糖啊,请他吃两颗。
李俨这才抬眼看向侧面正在托腮的春容。
小娘子沐浴后,脸蛋儿白嫩透亮,脸颊上晕着一点点未褪的红,双眸澄清浩瀚,小一直冲他笑,歪头歪脑地想要吸引他的注意。
李俨不由舒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若是这世上所有事物都能像她这样单纯,哪还有什么风云诡谲,祸心包藏?
就顾吃,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哭,极简活法却又不失本真,也好。
这样想着,李俨的闷气似乎顺了大半,把心里的糖果掷到茶几上,道:“这是什么?”
春容眨巴眨巴大眼睛,甜甜笑出一个梨涡,“这是喜糖啊。”
李俨道:“我不要它。”
春容却越发笑得欢欣,把糖块复塞到他中,“爷肯定没吃过喜糖,爷或许参加过不少宴席,但肯定没人把喜糖送到您中。”
她连说两个肯定,语气是那么笃定,眼睛又是那么明亮,像在说什么誓言。
李俨只嗤一声,不言语。
春容拿起桌上一块糖,拆开糖纸放进里,接着一脸期待地催促他,“你也吃,你也吃,甜的!”
见他无动于衷,她便帮他拆开糖纸,把糖递到他边,还做了个张趋势,“啊——”
李俨微怔,垂眸看看她的,最终,还是微张口,吃了她的糖。
糖果味在舌尖荡开,甜得令人,发昏。
小娘子吃着糖,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的甜蜜。
李俨看看她,下一刻,他站起来,神从容地迅速拉住她的,“去用饭。”
门口一干人耸着的双肩终于得以放松。
林姨娘可真有本事,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魔力,一下子就把爷哄得身心舒畅。
难道,就凭一颗糖?
只怪离得远,没看明白其中关窍。
用过晚饭,李俨去洗浴,春容在寝室里搜了搜,从陪嫁的箱笼里搜出一本小书。
如今他只有她这么一个妾,少不了要来找她过夜。可日后就指不定了,他会娶妻,然后为了笼络人际,纳上更多官家女子为妾。
活了两世,春容倒没有想过要把这个男人独自占有,因为她的身份认定了是妾,那便只能是妾,家世、地位、命运这些无法扭转,她只想让自己的人生不那么悲惨一点。
但只怕会跟前世一样,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她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暂时把李俨套牢住。
春容在床上看书看得认真,担心被丫鬟发现了取笑她,她是背对着门,坐在床上看的。
少顷,身后来了一抹带着清爽凉气的阴影,春容猛地把书一合,塞进被子里,回身冲李俨傻笑:“爷洗干净了?”
她举高双臂,想攀上他的双肩。
李俨肩上披着半干湿发,衬得棱角更为分明,脸上透着凉凉的白,似乎比白天束发戴冠时还要俊俏。
春容仰头看他,他那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了扬,略有些放荡不羁的意味,可深邃眼眸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反倒让她捉摸不定。
她扯扯他的雪白中衣。
李俨不急着坐下来,先道:“说洗好了,不说洗干净。”
在小娘子的口中,好似洗干净了就要做什么一样。
春容乖乖点头,“好,爷洗好了。”说着拍拍自己膝盖下方被子的位置,欲盖弥彰。
李俨瞅过去,“在看什么?”
“没什么,随便看看,”春容伸腿欲下床,“我给爷梳头发吧。”
她一起开,李俨颀长的身子往下倾去,长一把撩起被子,松拿起了书。
“啊,爷,还给我。”春容跪在床上,伸着小就想抢回来。
李俨把书举高,转过身,翻开其中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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