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顾玄卿喝了，还是……倒了？
那只瓷碗，碗底还留有浅浅一层半透明的液体……
樱宛不敢再想下去。
冬月为她梳妆完毕，她偷了个空，把小铃铛从身体里取出。
昨晚，她一次都没痛。
想来男人确实是没来过床上。
最后一夜……也没能好好告个别。
……
琉璃园。
樱宛到时，顾老夫人已经携着一群丫鬟仆妇，等在了花厅里。
老夫人冷冷道：“来得这样晚，你倒睡得着！”
樱宛向老夫人行礼，“儿媳问心无愧，自然睡得着。”
“你最好是。”老夫人狠狠剜了樱宛一眼，“太医已经进去了，若是查体结果不好，你……”
话音未落，园外仆妇飞跑而至，“禀老夫人，白家小姐来了。”
顾老夫人一愣。
白秋瞳这个时候来，是……东宫的旨意？
老夫人一叠声叫“快请进来”。
倒把樱宛忘在了一旁。
没过一会儿，通身素白的白秋瞳在丫鬟拥簇下，飘然而至。
头上依旧带着重重纱帘的帷帽。
在一众人群中，像月光似的，纯洁美丽，夺人眼目。
白秋瞳行至顾老夫人面前，“给老夫人请安。”
身子尚未蹲下，老夫人连忙起身搀扶，“快请白小姐安座。”
面对白秋瞳，老夫人很是和蔼，“你怎来了？”
帷帽下，白秋瞳明眸一眯，“是担心玄卿哥哥的身体。”
“你这孩子，就是心地善良。太医已经进去了，这味药好不好用，我们也只能等结果。”
白秋瞳顺着老夫人目光，看向樱宛。
白纱下，一双眼睛漾起温和的笑，“老夫人，这位我从前从未在顾家见过。想必是……那位奶娘？”
她仪态端庄，声音又温和，听起来全无恶意。
可不知为什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高傲意味。
尤其是“奶娘”两个字，落了重音，让樱宛觉得有些许刺耳。
顾老夫人微笑不语。
魏樱宛是皇上赐婚，谁敢说她只是个区区奶娘？
可她这赐婚……实在是撞大运来的，空有名头，背后什么依仗都没有。
岂能为了给她正名冲撞贵人？
没人回答，白秋瞳却丝毫不以为忤，她冲着樱宛仰起头，面纱后的眼睛好奇地闪着，“这位奶娘，看起来怎么……有几分眼熟？”
她低头想了一会儿。
身后跟着的阿黛哂笑一声，“小姐，你忘了，是昨晚……”
“是了！”白秋瞳天真烂漫似的一拍手，“实在抱歉，昨夜在拾翠楼里，我的丫鬟还以为你是花娘……”
这话一出，满园寂静。
白秋瞳的话十分微妙。
昨晚、拾翠楼，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让人浮想联翩。
又借着阿黛，把自己摘了出去。
一旁，老夫人一愣，继而重重一拍桌子，“你这贱人，怎生去了那种地方？”
樱宛脸色一白。
随侍在琉璃园里的，有厂公府上上下下的仆役、丫鬟，也有太医身边的药童。
更别说白秋瞳带来的侍女，以阿黛为首，其他几个也是又高傲又美丽。
只有她、只有她……
卑微如尘土。
“你给我跪下！”顾老夫人疾步来到樱宛面前，扬起龙头拐杖，“你竟敢去那种地方？说，你到底是去做什么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拐杖裹挟着疾风，就要敲下。
女孩心中冰冷一片。
这一拐杖敲下来，她想不死……都难。
到最后，也不知道顾玄卿的身体……
他到底是喝没喝……
樱宛咬紧牙关，打算硬抗。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来临。
樱宛眼睛悄悄睁开一条小缝。
一只白玉雕成的手，架住了龙头拐杖。
樱宛眼睛一下瞪大。
顾玄卿！
他……出来了？
明明昨晚才见过，却像隔了漫长的一生。
樱宛什么也顾不上，扑到顾玄卿身旁，“查体结束了？你……你的身体？”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
顾玄卿没看樱宛。
他冷冷看向老夫人，“昨晚，她是陪我去的拾翠楼。”
琉璃园里一片死寂。
只余下老夫人愤怒的喘息声。
顾玄卿：“是我要她去。”
顾老夫人龙头拐杖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小团烟尘，“翅膀硬了，随你！”
一双老眼死死盯着樱宛，“等查体结果出来，你若不尽心……”
后半截话没说，给樱宛留下无穷的想象空间。
女孩纤细的身子一抖，“老夫人，我知道的……”
樱宛抬头，偷偷看向顾玄卿脸上。
男人的脸色，仍旧是稍嫌苍白。
甚至薄唇上，也没什么血色。
樱宛心中一紧。
他那么高傲的人……果然是……没喝吧？
女孩悄悄松开抓紧男人衣袖的手，无声地后退。
顾玄卿又救了她一次。
只是……下一次，他恐怕保不下她了。
心脏在胸腔里一阵狂跳，樱宛胸口抽着抽着地疼。
她甚至不用低头去看，就知道她前襟的衣服，又开始慢慢濡湿……
感觉到人们的目光，各怀鬼胎地盯在自己胸口，樱宛脸色煞白，却做不出什么遮挡的动作。
就这样吧，她这样活着，太累了。
察觉到女孩在慢慢远离，顾玄卿大手一转，攥住了樱宛冰凉的小手。
樱宛身子抖了一下，没有抽走自己的手。
就让她最后贪恋这点滴的温暖……
一旁，白秋瞳目光在帷帽后闪烁不定。
她的玄卿哥哥，怎么能对一个这样的女人那样好？！
她甚至都不屑仔细打量那样卑贱的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
内室门一开，一个一身深蓝色锦袍的中年男子从里面出来，先向顾老夫人躬身行礼。
老夫人拄着拐杖，立刻上前，“我儿的身体怎样？”
樱宛跟在老夫人身后，心脏跳得快要从口中蹦出来。
她是生是死，就在这一刻。
可男人没喝她的东西，她……她哪有生理呢？
就算是自己死了，她也希望发生什么奇迹，让厂公能够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身后，白秋瞳也不自觉地起身。
神情有几分复杂。
希望顾玄卿的身体……没有那么糟，又不希望他身边跟着那个碍眼的小奶娘。
太医站直身子，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顾玄卿脸上，“厂公查体的结果，的确出来了，宫里也十分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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