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婉深知女儿脾性，也了解我，知道我们这次都是认真的。

她迎着我探究的目光，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妈，你这样做才对，这才是我了解的你，之前也不知道你抽什么风了。
」
女儿挑了挑眉毛，随后指着李婉对我说：
「我要认李姨当干妈，认干亲的仪式你也一块举办一下。
」
女儿永远都是这副颐指气使的口气，什么事都要顺她的心意来。

可她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词，叫作捧杀。

她自以为无比圆满的成人节，将会成为她一切不幸的开始。

我都笑着答应了。

女儿心情大好，喜滋滋地又问：「那嫁妆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到时候一定让你满意。
」
按前世的时间线来讲，这时候女儿已经和赵川偷尝禁果了。

再过不久，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她吃着饭突然干呕，去医院查出，她怀孕了。

我当时感觉天塌地陷，要求女儿打胎，和赵川分手。

可她却说：「这是我跟赵川爱情的结晶，我一定要把它生下来。
」
她也真的因此辍学，跟我和丈夫翻脸，怀揣甜蜜住进了赵川家里。

前世就是因为这样，赵川在他父母的要求下不情不愿地答应负责。

这个孩子，不就是女儿最好的嫁妆吗？
这天中午，我刚从公司楼上下来，意外看到了出差在外的丈夫。

他还拎着行李箱，明显是风尘仆仆刚赶回来的。

「你怎么来了？」我走上前。

丈夫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他递了一包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给我，沉着脸开口：
「菲菲，你怎么直接让女儿跟赵川订婚了？你不是一直反对吗，难道你不知道赵川是什么样的人？」
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问道：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儿肯定不会告诉他，怕他反对。

那么丈夫若能知道，一定是别人专程找他说的。

果不其然，我的话音刚落，李婉从一旁走了出来。

她叹着气道：
「林菲，不是我说你，哪有亲妈把自己孩子往火坑里推的？」
「孩子谈个恋爱玩玩就算了，真结婚怎么能找这样的人啊？」
「师兄你也说说她，周围人知道了该怎么想，她这不是要毁了孩子一辈子吗！」
李婉想拉丈夫的手，却被他先一步避开。

丈夫过来帮我把包接过，背对着李婉道：
「这是我们家的私事，感谢你告知我，剩下的我和爱人回家再商量。
」
李婉正义愤填膺地指责我，猝不及防被丈夫浇了盆冷水。

她伸出的手僵硬地落在空中，眼神一点点变得阴暗。

而丈夫已经像从前一样揽上我的肩膀，对我温声说：
「我知道你被女儿折磨得不轻，一时生气做出了不好的决策。
这段时间我工作很努力，老板要给我升职加薪。
知道你是慈母，以后给她生活费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
他像当初谈恋爱一般用哄小孩的语气说：
「乖，咱们有什么事回家说，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狠狠教训她！」
这些日子来我所受的委屈，都因为丈夫的这段话而悉数涌上心头。

我一时眼眶发酸，很想靠在他肩上痛哭一场。

他只知道女儿顽劣不堪，却不承想，我是真真切切地被她害死过一次。

现在我把事实告诉他恐怕他也不会相信，但我一定会找机会让他知道真相。

见丈夫拉着我就要走，李婉急了，又想拦过来说话。

我忍不住看着她讽刺道：
「李婉，你对我女儿的事总是这么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亲妈。
既然这样，她嫁妆的事你也给安排了吧。
」
不知我哪句话戳中了她的点，李婉的目光突然变得闪烁和恐慌起来。。
她嗫嚅着说：「这是什么话？我从小看着囡囡长大，自然是心疼她。
」
我理都没理直接拉着丈夫离开。

这天回去后，我只跟丈夫说了一句：
「你经常出差，你不知道我在家都经历的都是什么日子。
如果你敢劝我拦我，那我们这日子就别过下去了。
」
丈夫吓坏了。

他见我态度无比坚决，最终也只能叹气道：
「我娶的是你，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孩子的事，既然她愿意，那就随她去吧。
」
接下来的日子，我不再受女儿的拖累，一门心思投入工作。

我的运气也好了起来，接连完成了好几个大项目，连领导都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想当年我和丈夫都是学霸，就是不知怎的生出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女儿。

曾经我一直困于家庭，上班也总是心不在焉。

如今能全神贯注地工作，我感觉又重新回到了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

领导和同事都夸我变年轻了许多。

一个女人的价值，从不仅仅局限于家庭。

这天，丈夫的职位升迁书刚下来，他正在欢喜地跟我打电话分享，说以后不用经常出差了，就留在家好好照顾我，我这头也接到了领导的通知。

前几次的项目奖金批下来了，足足有七位数！
我看着账户里突然冒出的巨额数字，心脏咚咚直跳。

这件事我谁也没说，发财的第一件事就是该保密。

冷静片刻，我立马将这笔钱拿去买了江边一处开发区的房子。

现在那里地段极为便宜，一百多万就能买一间将近二百平的房子，大家都不看好。

但没有人知道，就在不久后的将来，那里会一跃飞升为寸土寸金的繁华商业区。

到那时候，那里的一平米，要足足八万！
……
这天晚上，女儿不在家，我洗完澡准备刷会儿手机睡觉。

没承想，在抖音，我看到了这样一条同城热搜。

#00后少女被母亲强迫嫁给小混混#
是一个用户匿名发布的，讲述林某自女儿小时候蹒跚学步时就开始虐待她，不让女儿上学，一点都见不得女儿好，把女儿活活逼成了抑郁症，现在还为了彩礼钱要把她嫁给一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小混混。

网友们都怒了，纷纷点赞评论：
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种包办婚姻的封建余孽，她是不是嫉妒自己女儿啊！
这种母亲真该死，没本事养孩子就别生，别把自己的无能怪罪到孩子身上。

求人肉这个贱人，气死我了，那个小女孩真的好可怜！
我妈一直很疼我，我真想不到天下还有这种母亲，这女的就是个畜生吧！
顶顶顶，把这条帖子的热度顶上去，不是每个女人都配当妈！
这个林某缺钱是么？让她来找我，我烧给她，要多少给多少。

这条视频的幕后主使十分狡诈，她发的这些让我根本无从反驳。

用句时下流行的话来说，此刻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这些事都是女儿从小到大撒过的谎，因而我第一反应就是女儿干的。

可我又不禁怀疑，她没有理由大费周章搞这些事啊。

正在我思索间，女儿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上来就是给我要钱。

「我跟我对象没生活费了，先给我打五千块钱，快点。
」
我慢慢地说：「不好意思女儿，马上就到你的成人礼了，妈准备风风光光给你大办一场，手头的钱全都砸进去了。
」
「……」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当你女儿，没钱你就去加班挣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没用的妈？」
女儿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虽然网上的谣言铺天盖地，但生活还是要继续。

我放下手机出门买菜，路过楼下的时候，看到一群邻居正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他们看到我了，无一例外都做出了鄙视和不屑的神情。

有人声音不轻不重地说：「真是倒霉啊，跟这种人住在一起。
」
「早就知道她是个人渣，没想到真的这么丧心病狂。
」
我假装没听到，快步走过。

不急，等到了女儿成人礼那天，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这条抖音热搜，最终以丈夫找了个从事相关工作的朋友处理掉而暂告一段落。

几天后，女儿的成人礼到来了。

女儿穿着华丽的公主裙，戴着沉甸甸的王冠，骄傲得像个公主。

不仅我和丈夫亲朋邻里悉数到场，由于他工作升职，他的很多同事也纷纷赶来了。

大家面上都非常客气地祝贺，但也许是那条热搜的缘故，许多人看我都戴上了有色眼镜。

我去换衣服的工夫，听到门外有人恰好叫住女儿：ӱƶ
「囡囡，你妈她，真是那条视频里说得那样吗？」
女儿明显也看过视频，她叹了口气，假惺惺地说：
「叔你别说了，我是我妈生的，她爱怎样就怎样吧。
」
「我天，世界上还真有这种母亲？可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种毒妇身边？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
女儿撒谎已经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
「没关系的，我都无所谓，只要我妈心里好受就行。
」
她还想继续添油加醋，这时我丈夫来了，对她几声怒斥，她才冷哼着离开。

虽然我的心早已经被女儿刺痛过无数次，本该麻木。

可当我亲耳听到，她在享受着我的付出同时又在外人面前背刺我时，我的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抽痛了一下。

我用力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得体的笑容出门迎客。

好巧不巧的，李婉也来了。

令我难以置信的是，她居然送给女儿了一只极为名贵的玉镯。

我忍不住开口：「这玉镯不是你从大学时就一直戴着的吗？你好像说过这是你奶奶给你的传家宝。
」
李婉笑笑道：「这些年我一直没结婚，也没有孩子，我一直把囡囡当作我的亲女儿看待。

林菲你不也答应了吗，让囡囡认我作干妈。
正好今天我们要举行认干亲的仪式，这玉镯就当是我给我干女儿的礼物了。
」
她说这话的时候，周围围了很多宾客。

一时间她一言激起千层浪，已经有人实在忍不住义愤填膺地开喷了：
「看看，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亲妈比不过干妈的。
」
「对比不要太鲜明。
」
「果然，人情味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
「有的人是人，有的人是畜生。
不对，虎毒还不食子呢。
」
「真是良心被狗吃了，什么火坑都敢把女儿往里推。
」
最后一句，李婉也听到了，她立刻借势向我施压：
「林菲，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不如你就借今天向大家伙把话说明白，其实你没想让囡囡跟那个小混混在一起，对不对？」
她的话音未落，远处，赵川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大摇大摆地走来了。

他们一群黄毛白毛，牛仔衣，破洞裤，吊儿郎当的，一边走一边抽烟，时不时还往旁边吐口痰。

这种做派与这个金碧辉煌的大厅格格不入，他们一出场就引得周围人面露嫌恶。

赵川对此浑然不在意，像唤下人一样让服务生给他们拿饮料。

李婉近距离看到赵川本人，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她彻底控制不住情绪了，指着他就对我大吼：
「林菲，你他妈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种人能给囡囡幸福吗？！」
「你对菲菲吼什么？！」
丈夫出现了，他挡在我身前，向来稳重自持的他愤怒地指着李婉鼻子骂道：
「你立刻给我滚出这里，这里不欢迎你！」
「师兄，我……」李婉无比吃痛地捂着胸口，眼里浮现出了一层泪花。

而丈夫只是铁青着脸：「出去，立刻。
」
这会儿工夫，几乎所有宾客都聚集到了这里。

大家面面相觑，无非是觉得，我真是个毒妇，我丈夫是非不分。

有个大姨直接将女儿拉了过来，大声道：
「囡囡，今天我们所有人都在这，你就放心大胆地说！」
「你到底喜不喜欢那个小混账，要不要跟他在一起！」
「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在场，你妈她还能强迫了你不成！」
说话间不少人纷纷叫好，还有很多人掏出手机录下视频作见证。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女儿突然猛地把这位大姨推开，自己踉跄了几步，蹲在地上不住地干呕起来。

赵川见状也跑了过去，他从兜里摸出一颗糖递给女儿，大大咧咧地说：
「吃吧，放心，这是酸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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