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师智取青峰口论剑誓师祠堂湾

（一）

晋西的杨家湾住着一百多户人家，杨家祠堂算是杨家湾最宽阔的场地了，堂前的空地上整齐地站着一排排386团的战士，正在专注地听着新来的王团长训话。

王飞虎左手叉腰，右手挥舞着，正在亢奋地演说着：“我，叫王飞虎，绰号叫‘王疯子’‘王老虎’，是你们团现在的团长。”他顿了一下提高了声音：“为什么叫‘王疯子’呀？那是因为老子打起仗来就像疯了一样，不顾命，只管冲。嘿嘿，我喜欢这个绰号。不是吹，当年，那些白狗子一听到老子的名字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他停下来，两眼扫了一遍面前的战士，接着讲道：“虽说我这次来，前面带个‘代’字。”他猛然提高了声音吼道：“但是，我告诉你们，师长旅长说的，全团，就我一人说了算！一切，只认老子！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你们中间谁他娘的不服，可以和我单挑，比枪比刀比拳脚，随你挑，老子不虚哪个。你赢了，你就是我的师傅，输了就得乖乖地听老子的。有没有？有没有不服的？”

战士们顿时把目光都投向了前排一个人，只见这人也生得高大威武，在战士们期待的目光中，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大声喊道：“报告！二营营长刘启国想来试试。”

“好样的，有种！你要比什么？”王飞虎看到这个大汉，心里顿时有些虚，后悔刚才把话说过头了，但到这个节骨眼儿上，拉弓没有回头箭，也只能拼了。

“报告团长，我是山东人，从小就跟我爹学拳，我要与你比拳！”刘启国三下五除二地卸下身上的装备，十分利率地脱下外衣。

“来吧！”王飞虎豪气顿生，扎下马步，抬手冲刘启国嚷道。

“嗨——”刘启国一拳在前一拳在后朝王飞虎直冲过来，王飞虎看准拳头到眼前，右手伸掌一拔，右脚突地一旋，左手猛地朝其后背一推。刘启国一拳击空，顿觉不妙，知道后背要挨，旋即往前一窜，饶是如此，也被推得几个踉跄，幸好他武功根底扎实，反应敏捷才没落得个扑地吹灰。这一吓，他再也不敢大意，绕着王飞虎快步游走起来，双手也在上下左右不断地变换着掌式。王飞虎识得厉害，知道这是八卦掌，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刘启国在原地转着身子。突然间，刘启国闪电般地扑上去，右手成刀当头劈下，左手作掌当胸击来。王飞虎身子一侧，脚下一划，躲过拳掌，随即进身出手击向对手的臂膀。好个刘启国招式未老，低身一旋，右手变抓，来了个海底捞月，躲开了肩上的一击，顺势一搂，抓住了王飞虎的右腿，跟进一步用力一拱，顿时就把个王飞虎扛在了肩上，身子接着在原地旋转起来，只听得他大吼一声双臂用力一掷，就将王飞虎远远地抛了出去。王飞虎一点不慌，被摔出去时，双手在刘启国的背上用力一按，顺势飞了出去，落地时，身子往后一扬，就势退了两步站稳。

战士们齐声呐喊为他们助威，看到团长稳稳站定了身子，便齐声喝彩拍掌。

刘启国不等团长站稳，早已扑了上去，双拳如雨点般地攻向对方。好个王老虎，站稳脚跟，毫不退让半分。只见他见招拆招，以快应快，稳扎稳打，攻守兼备，镇定自若，一点也不慌乱。一个攻得急，一个守得稳，一时难分胜负。

刘启国急攻一阵后没有捞到半点好处，不免心里焦躁起来，大吼一声，出手更是凌厉至极。

王老虎在刘启国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下，仍是不慌不忙地守得严严实实，无懈可击。过得一阵，基本上摸清了对手的虚实，看到刘启国攻势稍缓，当下决定反击，看准来拳，身子一侧躲过拳头，右手在对方的手臂上轻轻一带，刘启国收势不住，往前冲出几步才收住身子。他转过身来上前两步，一边喘着气，一边抱拳冲王飞虎朗声说道：“团长，好身手，我刘启国从心底里佩服！从今往后我们386团跟定你了！”

“哈哈哈…”王飞虎爽朗地大笑一阵说道：“好小子，有两下子。这么多年还没有哪个能把老子摔出去过。嗯，不错不错。”

王飞虎面向战士们，双眸如电般扫视了两遍，换了语气说道：“我知道你们团英雄了得。平型关一仗，你们团打得不错，敢和小鬼子硬碰硬地干，没有孬种，给我们八路军长了脸。这还不行！作为我们386团的战士，还需要一股势不可挡的霸气，无坚不摧的勇气。狼，这畜生我喜欢，既狡猾又残忍，特别是野狼，看到猎物从不放弃，穷追几十里，甚至几百里，直到把对手累死拖死，不达目的誓不休。今后，我们386团的每个战士要像野狼一样，饿狼一样，遇到再凶猛的野兽也要扑上去撕碎它，吃掉它。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群嗷嗷直叫的野狼，我们386团就是野狼团。对手愈强大，我们就愈要战胜他，逢敌必亮剑；一息尚存，战斗不止。在我们面前，任何叫阵的对手，那都是我们嘴边的一块肉。跑在前头的吃肉，跑在后的就只能吃屎。”

这几句话说得战士们热血鼎沸，豪情万丈，人人都拚命地鼓着掌，经久不息。

（二）

王飞虎也跟着鼓起掌，完了手一挥又问：“二十九军，听说过吧；二十九军大刀队听说过吧，他们就是一群专吃小鬼子的肉、喝小鬼子血的野狼。他们个个都是铁打的汉子，顶天立地的爷们儿！什么是英雄？他们就是英雄！也只有他们才配得上‘英雄’两个字，他们才是真正的中国军人。”他愈说愈激动，手臂不断地挥舞着。

他喘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今天，老子就给你们请来了一位二十九军的大刀英雄。孙大刀——”

“到！”一声高吭的回答，一个身背大刀的大汉从祠堂前的人群中窜出，冲战士们和王飞虎敬了一个军礼，立正后目不斜视，直视远方。战士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看到没有？这个就是亲自参加过当年长城抗战的二十九军的大刀英雄——孙大彪。我们现在也要成立大刀队，队长就是孙大彪。”说完转向孙大彪，突然大声喊道：“孙大刀——”

“到！”

“我现在任命你为386团大刀队队长！”

“是！”孙大彪立正大声答道。

“人，由你选，你看上谁就是谁；要什么，老子就给你什么。你要拿出当年在大刀队的狠劲儿来，给老子买命地搞！要在三个月内，给老子训练出一支让小鬼子闻风丧胆、望风而逃的大刀队来！要是给老子搞砸了，嘿嘿…那你就休怪老子翻脸不认人，老子就用你这大刀片子活劈了你！”

“我要是搞砸了，我就不是大刀队的种！”

“嗯，我只看结果。”王飞虎点点头说，“挑人，打刀，训练，都是你说了算，有什么要求直接找我和李国顺参谋长，我一定想法给你办到。不过你小子要是问我要个日本娘们儿，那老子可没有。”

“哈哈哈……”战士们笑成一片。

“侦察连长来没有？”王飞虎高声问道。

“来了。”一个又高又黑的大汉，上前一步大声回答道。

王飞虎仔细打量着，连连点头，问道：“你叫什么？”

“报告团长，我是侦察连长刘大同。”

“什么什么？榴弹筒？嘿嘿，老子还准备给你配一门大炮。你要不要？张大炮——”

“到！”张大炮一个箭步冲到前面，响亮地答道。

“老子任命你为侦察连副连长。他妈的，怎么这么巧，你两个不但名字差不多，而且都长得黑不溜秋的，倒真像两颗炮弹。以后，我们团就全靠你们了。记住了！你们两个要穿一条裤子，走一个步子，唱一个调子，不能狗咬狗，特别是你个兔崽子张大炮，你要听从刘大同的，别以为你是师部来的，老子就向着你，你给老子听好了，把你那尾巴给老子夹紧了，你什么时候敢翘尾巴，老子就什么时候给你割掉。一句话，你们两门炮要给老子放响，不能放哑炮，空炮，更不能给老子放马后炮！”

“是！”两人用力地齐声答道。

“另外，我还给你们弄来了个日本通。张耀邦——”

“到！”才来的一个学生赶紧上前一步立正答道，还学着战士们的样子给团长敬礼，慌乱中举错了手，惹得战士们一阵大笑。

王飞虎没有笑，对他吩咐道：“从现在起，你就参加侦察连。”又指着他介绍道：“张耀邦是从日本回来的，懂日语。你们别小看，在你们侦察连，他的用处大得很呐。他是我们的宝贝，你们要好好地保护他，缺了一样零件也不行。”

稍停，他转身朝后面一招手说：“你们几个学生娃也出来，我顺便给你们把任务分配了。”

等三人站好后，他指着戴眼镜的李阳说：“你暂时在团部当文书吧。”指着稍胖的周玉兰说：“你就到文工团去吧。”指着何燕踌躇道：“你……你还是在……团部做事吧。”

“报告团长，我是学医的，应该去医疗队工作。”何燕有些不服，大声强调道。

“妈的个……”王飞虎非常恼火，刚骂出半句，顿觉不雅就立即住口，盯了何燕一眼，有点做贼心虚的味道，泄了气挥挥手说：“好吧好吧，你就到卫生队去吧，不过你要负责团部的卫生工作，每天至少要来团部检查一遍卫生，定时给干部们检查身体。”

“是！”何燕高兴地答道。

王飞虎假咳一声，清清嗓子大声宣讲起当前的形势来：“现在日本鬼子猖狂的狠呐，整个山西都是小鬼子的天下了。阎老西是完了，中央军也完了，只有我们八路军还在山西与小日本儿干得欢，打得闹热。现在，晋西的鬼子分成两路，一路由风陵渡南下直取西安；一路由军渡至孟古镇一线准备西渡黄河，妄图进攻延安，灭我中国。怎么办？我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战士们齐声答道。

“对，我们坚决不答应。你们仔细听听，那隆隆的炮声是哪里来的？那是军渡、渍口的敌人，正与我守卫河防的部队在隔河炮战。同时，敌人在汾阳城内屯集了大批的弹药、粮食、和渡河器材，随时准备运往前线。现在的鬼子好比是一条长龙，头在离石，尾在汾阳，我们只要在中间这么一刀斩下去，砸碎它的脊梁骨，那它还不瘫在那儿，成了一条死蛇，任我们宰割？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切断敌人交通线，坚决拖住敌人，不让鬼子过黄河。同志们能不能办到？”

“能办到！”战士们又齐声答道。

“我们一定要完成任务！坚决卡死敌人！保卫延安，保卫毛主席，保卫党中央，不让鬼子渡黄河！”

这时，李国顺参谋长上前一步振臂高呼：“保卫延安——”“保卫党中央——”“不许鬼子过黄河——”……

战士们激情澎湃，跟着参谋长一句一句地高声呼着口号。这一声声呼号如同一阵阵惊雷，滚过村子，越过山岗，响彻云霄。

王飞虎也跟着大家一起振臂高呼，看到战士们激情高涨，心里非常满意。口号呼完就带头使劲鼓掌，经久不息。良久，待掌声完全停止后，语气一转说道：

“同志们，我们团牛屎马粪加在一起，也就只有七八百人，太少了。老子这个团长当的不光彩，你们也不够体面吧？不行！从现在起，我们要大力扩军，要想尽一切办法动员老百姓参军；不管是什么人，你只要是真心抗日的，我们就欢迎；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只要扛得动枪，拉得开枪栓，我们照单全收。一句话，你们只要不拉壮丁，不逼不抢，啥子办法都可以使。你拉来一个班，你就是班长；你拉来一个排，你就是排长；你要是拉来一个连，你就当连长……”

“我要是拉来一个团呢？”

“你就给老子赶紧滚蛋！老子最恨说大话的崽。”

“哈哈哈……”战士们笑得前俯后仰。

（三）

在团部简陋的作战室内，正开着连以上干部会议。

李参谋长正介绍着情况：“……在这条公路上，我们团已经成功地打了几次伏击。小鬼子吃了不少苦头，被打怕了，现在变得特别的狡猾和小心，在公路的两侧到处修建了据点和碉堡，增加了不少的巡逻队，特别是在运输的时候，前有尖兵开道，后有部队掩护，很难有可乘之机。我们团打了两次，没捞到啥子便宜……”

“捞不到便宜也得打！”王飞虎猛拍桌子，一下子站起来大声嚷道：“我就不信他小鬼子是铁做的鸡蛋，滴水不进？就找不到一点漏洞？就算他是钢蛋一个，老子就是金钢钻，也要钻它个窟窿来。”

看到李国顺还尴尬地站着，顿觉歉意“哦，老李，你千万别介意，我王老虎就这付火爆脾气，对不起啊！我不是说你们胆小，也不是说你们团没用。我刚才是说，我们一定要想方设法，千方百计地找出敌人的弱点漏洞来消灭它，完成任务。”说完，他点燃一支香烟，继续说道：“……在延安学习了几个月，老子就只记得主席说的一句话，要建立和扩大敌后抗日根据地，壮大我们的力量，其他的全他娘的忘了。你们也只需要把这句话给老子记牢就行了。”

他吸了两口烟，接着对着几位营长连长布置任务：“……师长要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打掉鬼子的运输队，切断敌人的运输线。我看，一是要与当地的党组织加强联系，在城内、公路沿线多派一些眼线、暗哨，鬼子一有行动，我们要立即知晓；二是各连队要加紧整顿练兵，做好战前动员，随时准备出击。三是要广泛发动群众，动员拥军参军，扩大我们的队伍。听见没有？”

一营长杨春生抱怨说：“我们把人动员来了，没有武器咋办？我们现在用的大部分都还是老掉牙的汉阳造、老套筒，有的连子弹都没有。”

“是呀，是呀，连土造的手榴弹每人都不到两颗。”“我们连，只有一挺机关枪，弹膛都磨平了，光爱卡壳，怎么打？”……众人七嘴八舌地诉着苦。

“好了好了，都别他娘的哭穷。先把人给老子弄起来，我就不信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了？我们没有武器，难道小鬼子也没有？我们是干啥子吃的？小鬼子给我们整车整车的送，我们为啥不要？你还嫌没有武器？你们个个的脑袋瓜子是夜壶还是进马尿了？这都想不明白还当他娘的营长？告诉你们，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没本事就别在我386团混。都滚回去给老子好好搞！别他娘的在这儿磨磨叽叽的，碍老子眼，惹老子烦。”

抬头又对李国顺说：“李参谋长，你带上几个参谋，和我一道去公路沿线走一遭，回来后一定要给老子搞一个大的沙盘，把汾阳至离石，特别是公路沿线的地形地貌搞个一清二楚，给老子详细地准确地摹仿出来，不能有半点差错。不要怕累，要多跑几次，多多地实地勘察，要做到准确无误万无一失。我也要把这条公路亲自走完，看看哪些地方可以做文章……你们看看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说完对大家巡视了一遍，见大家都说没有，便起身告诫道：“记住！我说话从来不说二遍。散会！”

（四）

第二天，天还没亮，王飞虎就带着李国顺和刘大同等五人，骑马沿着汾离公路走了一遭。天黑时分，在返回的路上，他大发感慨地说：“这一路这么多打伏击的好地方，像西公岭呀油房坪呀葫芦口呀星星峡呀……哪一个不是他娘的打伏击的好战场？啧啧，你们原来都在睡觉呀？我不信就没有一人看到过？”

“不是我们没看到，而是鬼子已经被我们打怕了。现在一个个就像猴精一样，谨慎得要命。每次运输物资时，都派出部队在两边搜索，而且还出动了大批的鬼子押送。我们的团长就是在上次打伏击时受了伤。唉，不好打呀。”李国顺最后摇摇头说。

王飞虎笑着说：“老李，依我说呢，不能怪鬼子，怪只怪你们没有认真去研究怎么打。话说回来，就你们那点儿破装备能与小鬼子干？不行！是要先搞点儿装备回来，不然和鬼子玩，肯定要吃亏。喂——老李，离我们较近的敌人有哪些？”

李国顺想了一下说：“东边的青峰岭据点，驻有日军一个小队，伪军一个中队，约一百三四十人，离我们最近，大约有八九十里路。还有北边……

“行了，不忙说多了，你现在给我详细说说青峰岭的情况吧。”王飞虎打断李国顺的话。

“具体的情况我也说不了多少。还是刘大同给团长说说吧。”

刘大同清清嗓子说道：“青峰岭是汾阳通往灵石的必经之路。公路从两山中间穿过，鬼子的据点就修在两山中间最险要之处，护卫着这条盘山而上的公路，易守难攻。据点分两层，上层依山建在半山腰，住着二十多个鬼子，好像有两挺重机枪和几挺轻机枪，居高临下地控制着整个关口。下层几间房修在公路旁边，住着一百多个伪军，队长叫李长清，原是灵石保安大队的一名中队长，日本人来了后就投靠了鬼子，做了汉奸。”

“好，我们就先端掉这个据点，搞回一批武器再说。有了本钱才可以做生意嘛。刘大同，你马上选几个侦察员，今晚就化装去青峰岭周围村子打探一下，看看这两天有没有要往据点里送东西的，侦察好了，立即回来报告。我明天一早亲自带人去撸了它狗日的。”

第二天，天上下起大雨，王飞虎挑选了四五十人，化装冒雨前进至青峰岭西一侧。他把部队藏在一处岩洞里后，就带上张大炮顶着大雨，悄悄地摸到关前两百多米的地方，躲藏在岩石后，举起望远镜把据点周围的地形情况观察个透，边看边说；“狗日的，真会修！看来老子不玩阴的是不可能取胜。”说完收起望远镜撤回了岩洞。王飞虎点燃一支烟，吸了两口后说：“果不然，这个据点只能智取，不能强攻。现在就等刘大同那小子的消息了。”

他一支烟还未吸完，就见刘大同气喘吁吁地赶来。刘大同用手揩了一把满脸的雨水，边喘边汇报：“团长，搞……搞清楚了。三家村的村长冯老坎儿，明天要给据点里的鬼子和伪军送蔬菜和粮食。本来李长清命令他今天送过去，今天下雨，他就改在明天送。这个老东西，死活都不进油盐，道理讲了一箩筐，他就是不听，横竖不答应。我气得没法，只好派小钱看住他，我来给你汇报。”

“走！老子去看看这个粪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主儿！”说完就跟随刘大同走了。

王飞虎走进冯老坎儿的家后，看到小钱正拿着枪指着冯老坎。王飞虎等刘大同介绍完自己后就轻声问：“冯老坎——你家养狗没有？”

“养了两条。长官问这干吗？”冯老坎儿疑惑地问。

“你养狗用来干什么？”

“看家呗。”

“那好，假设你家来了土匪和强盗，你的狗不去咬土匪反而帮着土匪来咬你，你怎么办？”

“不会的。肯定不会。真是有这样的狗，那还不杀了它吃狗肉，还留着干什么？”

“对！”王飞虎一拍大腿说，“连狗这种畜牲都知道看家护院，不会帮着外人咬自家人。我还不信，你这个还不如一条畜牲？”说到这儿，王飞虎猛拍一掌桌子站起来，指着冯老坎就厉声大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畜牲不如的东西，你说你这几年都干了些啥？替日本人卖命，帮着日本人残害自己的同胞，你的良心到哪儿去了？你还有没有人性？你难道想让你的子子孙孙都永远咒骂你？死后都不得安宁？你说！你到底答不答应？”说着一下子掏出手枪，左手枪栓一拉，指着他又厉声喝道：“你信不信？老子一枪蹦了你？老子这是清除汉奸，为国除害，你死后都还要遭万人唾骂，永不翻身！”

这时，只见冯老坎脸如土色，汗如雨下，浑身抖得像一片风雨中的树叶。慌忙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八……八……八路军长……长官，我也深知‘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道理，可是，我不给他们办事，我的家人和乡亲们都要遭殃哇，我还能怎么办呀？你们杀了我，还不会为难我的家人，可是要让这伙日本人抓住了，我的全家都完了呀。我……”

“爹，我们宁愿被日本人杀了，也不愿你做这些伤天害理，遭人咒骂的事！”一个丫头从内屋出来恨恨地说道，“你再帮日本人做事，我就离开这个家！”

“看看，一个丫头片子都知道这些道理，你还不如你闺女？我看你是枉活一世，做人连‘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的道理都不晓？什么‘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屁！我看你是‘国家有难，匹夫有罪’，罪该万死，死有余辜！你怕什么？你就算他妈的为我们死了，也是死得其所，为人敬仰。有什么犹豫的？痛痛快快地带我们去，也算你老小子为你后人积了阴德。”

“对呀，老头子，你就赶快答应八路军吧。不然，我们在村里更抬不起头了。”冯老坎的女人也出来劝道，“现在，我们都已经没脸在世上走了，你还顾忌什么呀？”

“好！我豁出去了，我冯老坎儿就是陪进去全家也值了。你们说，怎么帮你们吧？”冯老坎儿咬紧牙齿狠狠地说。

（五）

雨停了，太阳从云彩里探出了红红的笑脸，给大地抹上了一层橘红色的油彩。被雨水冲刷清洗过的青峰岭一尘不染，焕然一新。关前的公路上，一行十多人挑着担子向关口走去。快要到关前时，突然据点上的小鬼子大声喝道：“什么的干活？站住！”

“太君，我是前面三家村村长冯老坎儿，给你们送蔬菜粮食的干活。”冯老坎儿摘下帽子，点头哈腰地对碉堡里的鬼子笑着说。

“送粮食的干活？约西约西。你的前去看看！”鬼子朝下面站岗的伪军吼道。这个伪军嘴里咒骂道：“该死的日本鬼子，老子操你祖宗！”一边骂着一边来到关外众人前面，大声问：“冯老坎儿，**的不是要明天才送来吗？怎么现在又送来了？”

“刚才不是下雨吗？怎么送嘛？现在天晴了，这年头，这些东西放家里不保险，想想迟早要给你们送来，晚送还不如早送的好。于是就雇了几个人送来了。”

“冯老坎，我是说嘛，这几人眼怎么这么生？是你从外村雇的吧？”这个伪军一边瞧着王飞虎几人，一边看到东西多，惊喜道，“哇！你这次怎么筹了这么多东西呀？”

“哎呀老总，这次，我冯老坎，总算把我们村的铁公鸡狠狠地敲了一竹杠，才弄到这么些东西，不容易呀。来，大伙儿快送进去吧。”冯老坎一声吆喝，众人挑起箩筐就朝关内走。

“站住！叫皇协军的出来干活，他们的统统的回去！”炮楼上的鬼子大声朝众人吼道。

“不行啦，太君，这太多了，我们的运不了。”这个伪军着急地说。

“喔——，你叫他们的快快运，快快的回。”这个鬼子看看东西确实多，就同意了众人运进去。王飞虎捏了一把汗，一挥手，众人一齐挑起担子进了关口。在李长清的吆喝下，把东西挑进了一间大屋。进屋后，王飞虎一掌击晕了带路的伪军，大家一齐从箩筐里拿出了武器做好了战斗准备。王飞虎朝冯老坎儿一呶嘴，冯老坎儿会意，跑到门口大声喊道：“李队长——快来！”

李长青不知什么事，就跑进屋来问：“什么事？”

冯老坎指着一个箩筐假装惊奇地说：“你看你看——”

李长清好奇地揍上去看，口里问道：“什么东西？这么……”突然他发现一把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他的头部，他顿时唬得肝胆俱裂，正要惊叫时，早被人捂住了嘴，只听得有人低声厉喝道：“不许叫，不听话就打死你。我们是八路军，凭你小子犯的罪恶，早就该死了。现在给你一个改过立功的机会。你愿不愿意？”

见子弹上膛的枪都抵在头上，李长清急忙点头答应。“那好，你到门口让他们把枪放在外面，进来分东西！让他们乖乖地听话，站成几排。不要耍花招，否则，你的脑袋瓜子就烂了。”王飞虎见他点头同意，就松了手，用手枪抵着他的后背，走到门口。李长清稳定了下情绪，站在门口高声叫道：“你们都……都把枪放在外面，进来分东西了！不……不要抢！”

一大群伪军听说有好东西要分，纷纷扔掉手中的枪，蜂拥而进。一个个心急火燎地叫嚷着：“啥子好东西？”“在哪儿？”“快拿出来呀”……

王飞虎用枪在李长清的后背上一戳，李长清立即大声叫道：“嚎什么？嚎什么？按小队站好！不要吼了！每人都有！快站好！”

这伙人骂骂咧咧，很不情愿地半天才站好了队。八路军战士们迅速地跳了出来，端着枪指着这伙伪军。这伙平时里狗仗人势的家伙，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有的惊叫着就要跑。王飞虎举着枪站到队列前，厉声说：“不准叫！都不要乱动！谁再动就打死谁。我们是八路军386团，我们的大部队已经包围了这里。都给老子老老实实地蹲下！只要你们乖乖地听话，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一根毫毛。”又命令一个大个子伪军：“你把衣服和裤子脱下，快！”

“李队长——李队长——你的什么的干活？八嘎牙鲁，快快的出来！叫来的人快快的滚！”楼上的鬼子见李长清这伙伪军进了屋半天不出来，就顿生疑云。不知道这伙伪军在屋内干什么，于是大声地叫嚷起来。

王飞虎飞快地换上了伪军的衣服，给李长清和战士们面授着机宜后，押着李长清出了门。

李长清听话地按王飞虎在屋内面授的计策，右手举起一只煮熟的鸡腿，朝鬼子挥舞着，大声喊道：“太君——公鸡——咪西咪西的有——”又指了指了屋子吼道：“太君——公鸡——咪西咪西的有，快快的下来。不来的就没有。”还狠狠地咬了一口鸡腿大口大口地嚼着。

这伙鬼子很有几天没开荤了，看到李长清手里的鸡腿，早就馋涎欲滴，一个个不待队长发话，就丢下枪纷纷地从石梯上跑下来，边跑边大声地嚎叫着“咪西咪西”。

王飞虎见鬼子下来了，就拿着一只鸡腿，飞快地朝上面据点跑去。边跑边吼：“太君——鸡腿——”上面还留下两三个鬼子，一见王飞虎手里的鸡腿，顿时，嘴里叽哩呱啦地乱叫着，一齐扑过来抢。正在这时，下面传来一片枪响，王飞虎还没等上面两个鬼子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突然举枪“叭”“叭”“叭”地击毙了三个鬼子。几个急步奔到机枪旁，抓起机枪就对准跑出屋外的几个鬼子一阵猛扫，干净地消灭了全部的鬼子。

王飞虎站在石梯上，面对下面这一百多伪军冷声问道：“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哪国人啦？”

半天才有一个伪军说：“长官，我们肯定是中国人。”

“嗯，不错，居然还有人知道自己是中国人。你们在为谁打仗啊？你们在打谁呀？”

“……”

王飞虎见没有人回答，就气得火冒三丈，愤恨而说：“说呀——怎么不回答了？嗯？”猛然提高了声音厉声训斥道：“养条狗都知道要看家护院，你们一个个连畜牲都不如。狗日的，帮助日本人来杀害自己的同胞，侮辱自己的姐妹，你们还算是人吗？还有一点人性没有？老子真想把你们一个个剁成肉泥喂狗才解恨！难道你们真就没心没肺？不是中国的种？人人都知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们真的就不如一条狗吗？你们就甘愿当人家的奴才？”王飞虎一口气痛快淋漓地骂完，又语重心长地劝道：“弟兄们，‘人活一口气，佛争一柱香’。都是中国人，为什么就不拿起武器跟日本人干？反而去当这遭万人骂千人指的汉奸走狗？出卖祖宗出卖灵魂，死后怎么有脸面对自己的先人？知不知道？‘宁愿站着死，不愿横着生。’活人就应当堂堂正正的活，死也要清清白白地死。不要做让后人唾骂遗臭万年的事。请问，你们中间有没有种敢跟我王飞虎去打鬼子的？”

“有！”“我！”“还有我”……顿时，群情鼎沸。只见李长清站到队伍前，高声吼道：“弟兄们，我们受日本人的窝囊气早就受够了。我们再也不要干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差事了，从此以后，就跟八路打小鬼子去，我们一定要洗雪自己的耻辱，堂堂正正做一回中国人，好不好？”

“好！”“好”“我早就想不干了”“走！干八路去”……

王飞虎双手一挥，大声说道：“好！好样的。‘知耻而后勇，善莫大焉’这才是咱中国人的种！‘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就是我们人人追寻的最高境界。”停下来用眼睛扫视了一遍众人后说：“愿意留下来跟我王飞虎去打鬼子的站到左边，不愿当兵的站到右边，我决不为难你们，只要你们把枪留下，就滚蛋，回家抱老婆去。有一条要记住：不能再干这种缺德的勾当，否则，必定没有好下场！”

结果只有两人表示，回家看看老娘和孩子后一定来参加八路军。王飞虎指挥众人打扫了战场，毁坏了碉堡炮楼后就撤出了青峰岭。

在返回的途中，一个战士突然指着东边惊喜地大叫起来：“彩虹，啊——快看快看，彩虹……”只见东边的天空出现了一弯巨大的彩虹，状如弓形半圆，像一座无比巨大的拱桥，连接南北，横跨蓝天。红橙黄绿青蓝紫，七彩分明，鲜艳灿烂。显得异常壮观，美妙动人。战士们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美丽壮观的彩虹，人人都目光如炬，大饱眼福；个个都惊叹不已赞口不绝。彩虹长久地悬挂天边，久久未绝，引得战士们一边行军一边回头顾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