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倪影俯下身，涂了黑色指甲油的手，蹭了蹭穆沛州脖颈，“真生气了？”
他后仰，躲开，没回应她。
倪影挂不住脸儿了，“我的东西还在，你就带另一个女人住？”
“去收拾。”
语气果断极了。
这大概才是他真正的本色，骨相。
女人有恋爱脑，男人也有堕落病，病情越重，冷不丁回光返照，对方都适应不了。
“穆沛州，你跟我动真格了？”
他抽出一支烟，没点燃，叼着，转动打火机，目光虚虚无无，定格在某一点，“我不养野种。”
野种这词刺激到了倪影，“你清楚内情吗？”
穆沛州抬眸，“携子上位，嫁给有钱男人，不是你追求吗。”
他一边说，一边打火儿，狠吸了一口，“倪影，你太心急了。”
“我不清楚你为什么爱钱爱到这地步。”
“我不是满足不了你，他们给得起的，我也给得起，他们给不起的，我照样给得起。”
“我讨厌明码标价，很没劲。”
沈蓁印象中，这是穆沛州最长的一番话。
说完，他越来越平静，像结了冰的死海。
倪影的性格也刚，扭头打包了行李，拉着出门。
临了，她握住门把手，“只因为我怀孕？”
穆沛州注视着火苗，被风吹得忽明忽暗，“你想问什么。”
最终，倪影什么没问。
关门的一刻，穆沛州压抑已久的情绪爆发了，他猛地摔碎了烟灰缸。
不过，这次他真没追。
当晚，沈蓁睡在客房，穆沛州没进来。
凌晨她出去查看，主卧和书房都熄了灯，烟雾从底下的门缝往外渗。
估计里面烟熏火燎。
沈蓁回屋睡不着，给廖坤发微信，言简意赅地复述了这件事。
廖坤今晚在福林大道一家新开的酒吧应酬，郑野的前女友是幕后老板，他捧个场。
郑野很擅长平衡现任与前任，对现任大方，对前任同样不吝啬，这家酒吧他投资了两百万，理由是前任四个月的青春损失费。
他大方归大方，但有前提，分手是他的错，女人认命了，也没漫天要价，以后郑野手头宽裕了，他能帮一把，都帮。
廖坤回复一条：孩子是穆智云的吗？
沈蓁不了解这码子事，反问：穆智云是谁？
——穆沛州的堂叔，亲血缘。
她盯着屏幕好半晌，由于震撼而放大的瞳孔，才渐渐复原。
倪影肚子里的，是穆沛州的弟弟，这辈分，太乱了。
沈蓁躺平，回忆那副场面，又发了语音，“要是肯打掉，也许断不了。”
可倪影好不容易拿到豪门阔太的入场券，她哪会亲手葬送。
倒是廖坤没想到，穆沛州的冷若冰霜，如今也舍得用在倪影头上了。
白月光，朱砂痣，是多少男人迈不过的坎儿，是多少新感情的坟墓。
他告诉旁边的郑野，“彻底完了。”
舞池震耳欲聋，郑野没听清，“什么完了？”
廖坤扒他耳朵，大吼，“沛州和倪影！她搬出富江华苑了。”
那女人又荡又矫情，张嘴闭嘴谈钱，每次在酒局上，往那一坐，挨个探究其他人穿什么牌子，势利眼得要死，郑野腻歪透了。
要物质没错，一味只贪物质，自轻自贱从男人口袋捞钱，就讨嫌了。
“值得庆祝。”郑野碰了下杯，“约沛州出来喝酒。”
“白天有一场大手术，都站废了，别折腾他了。”
其实，穆沛州是铁打的，他创下过连续三台手术的纪录，廖坤无非找个借口，给沈蓁制造机会。
穆沛州和她也算有感情基础了，只要那尊瘟神不横在中间碍事，早晚拿下。
然而那头，一整晚相安无事。
一个没心情，一个没想好。
早晨沈蓁要走，穆沛州拉开门，又是那句，“去哪。”
他洗漱过，短发梳理得规整，泛着乌油油的光泽，黑亮硬。
穆沛州的发质很好，他似乎没什么是不及格的。
沈蓁说，“回公司。”
他走到玄关换鞋，“我送你。”
“你今天不去医院？”
“送完你。”
“挺清闲。”
穆沛州瞥她，“我耽误时间，先送你。”
沈蓁没说话。
直到车行驶过路口，她没憋住，“我离过婚，是一个有一段不堪婚史的女人。”
离得还不算太利索。
财产没分清，仇没报痛快，并且周骋峰那人，更不是善罢甘休的主儿。
像狗皮膏药，黏上谁，非得吸干了血，再扒层皮。
沈蓁觉得，她这样复杂的状况，任何男人都避之不及。
穆沛州明显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起码普通人走投无路的委屈，他没尝过。
她必须提醒他。
穆沛州专注开着车，“现在的恋爱同居和结婚没区别，都是一起生活。”
“我很像会过日子的吗？”
他反应平淡，“像。”
沈蓁静默片刻，“我不喜欢。”
穆沛州不知道说什么。
车泊在凯悦的停车场，穆沛州熄了火，“六点下班？”
“如果加班，可能七点。”沈蓁解开安全带，“你接我？”
“行吗。”
不是征求，像通知，轻佻又霸道。
“你医院的工作比我忙吧。”
“忙。”他惜字如金，“也不忙。”
“不用你接。”
穆沛州没想到，她拒绝挺干脆，“你开车了吗。”
“地铁啊，对面5号线。”沈蓁准备下去。
“我长得难看？”他没头没尾问了一句。
她顿住，“不难看啊。”
穆沛州要是难看，世上99%的男人都没长脸。
他按捺不住烦躁，“那你怕什么。”
“我没怕你。”
穆沛州偏头，眼神一扫，沈蓁这僵硬的、不沾染他分毫的姿势。
她心虚了，“你心情差，我不想踩雷。”
少个女友，多个弟弟，霁月清风的穆沛州，这火窝大发了。
他忽然俯下身，紧接着，沈蓁眼前一黑，一股充满侵略性的味道。
来自穆沛州的肌肤，衬衫，甚至他的毛孔，激荡的生姜乳香和茶香。
本来是清洌的味道，在更加气质清洌的穆沛州身上，却浓郁得令人上头。
他此时的眼睛，投映在她的眼睛里，是一汪神秘，孤冷，幽寂，深沉而辽阔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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