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黄瓦,庄严肃立。
入夜的皇宫灯影绰绰,照亮了她用十年大好年华换过来的万千奢华。
站在映月楼前,原主的仇恨瞬间侵袭遍了穆清之的全身,她今日穿了一身亮红色的华服,上面用金线绣着凤凰于飞的图案。
上扬的眼尾更是趁得她是个冷艳不好亲近之人。
三年了,她未曾踏入过宫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原主生理性的排斥接触这些京中的贵胄。
他们享受着她十年为质带过来的安逸生活,嘴上说着崇敬恭维的话,打心里却是瞧不起她这个圣君郡主的。
每一个人,每一张嘴,每一个眼神,都是将原主推入冰冷湖水里的罪魁祸首!
翠竹见穆清之站在那,久久没有反应,低声说道,“殿下,咱们该进去了,再过一会,皇上要来了。”
被翠竹这一声缓过神来的穆清之抬起那双穿着缀着珍珠蜀锦制成的绣花鞋的脚,迈进了半米高的门槛里。
穿过屏风,太监尖锐的嗓音就响了起来,“圣君郡主、驸马到!”
早已落座的人们纷纷起身,规规矩矩的行礼,眼神却带着审视落在了穆清之的身上。
原本喧闹的大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穆清之高昂着下巴也不说话,只是脚步缓缓的在翠竹的搀扶下坐在了龙椅侧面的位置上。
她,本就是这大齐最尊贵的女子,干什么要过的畏畏缩缩的?
待落座之后,才缓缓开口,“都坐下吧。”
顾子成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目光,坐在穆清之的身边很不自在,眼神还时不时的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穆清之好奇,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大殿纵深几十米,坐在门口位置的人影如同蝼蚁一般,不过倒是依稀看见一个一袭白衣,气质清冷的女人。
不用说,这应该就是跟顾子成私奔的那个千户之女——苏如烟了。
穆清之忍不住腹诽,这个新帝,顾虑太多,一个小小的千户因为在夺位之战中捐了些金银财帛竟然也能坐在宫宴之上了。
殊不知,人越多,麻烦越多。
他刚刚登基,根基本就不稳,这样做着实不够明智。
正思忖着,太监尖锐的声音再度响起,“皇上驾到!”
穆清之在翠竹的搀扶下起身,低着头恭敬的行礼。
紧接着,一道清冷有力的声音响起,“今日庆功宴,无君臣之分,众卿不必拘礼!”
穆清之的脊背瞬间爬上了细密的汗珠,这声音,怎么这么像......
齐远?
三年耳畔厮磨,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声音。
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后,小心翼翼的在翠竹的搀扶下重新跪坐在了案几后面。
还没来得及回神,那道低沉有力的再度响起,“寡人装傻卖痴折服近二十年,为的就是推翻暴政,让天下重归太平盛世。”
“今日坐在此处之人都是对大齐有功之人,这第一杯酒,寡人敬你们。”
穆清之心里矛盾,脑子更是一团浆糊。
理论上齐远只是个穷书生,自然不能是高坐龙椅之人。
可事实就是,这声音与她记忆里那道声音无缝重叠在一起,让她不敢抬头去确认,只能低着头,将杯子里的人一饮而尽。
不等她提起勇气抬头,声音就想响起来了,“这第二杯酒,寡人要敬圣君郡主,要不是郡主十年在大魏忍辱负重,大齐哪有休养生息的机会?”
与此同时,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穆清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端着金质的酒樽缓缓的抬起头来,正对上那双黑渊一样深邃的眸子。
是,齐远!
她的手一抖,满满的酒洒了大半。
翠竹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风光霁月的君王竟然就是她家郡主在道观包养的那个面首!
“郡主盯着寡人,是觉得寡人眼熟吗?”齐远似笑非笑的勾起薄唇,语调里的调侃如同锥子一般刺入了穆清之的耳畔。
穆清之咬紧了后槽牙,努力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陛下风月无边,英姿飒飒,臣一时看呆了。”
翠竹也反映了过来,忙颤抖着把穆清之手里的酒杯斟满。
“圣君郡主的奉承,寡人很是受用。”齐远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一脸玩味的看向穆清之,“郡主觉得是寡人的酒好喝还是道观的仙露更美味?”
得,这是记仇了。
听了这一语双关的话,穆清之反而冷静了下来。
就算是俩人有过一段见不得光的过往又能怎样?
他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她是对大齐有恩的圣君郡主,就算齐远心里再气,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撕开这层遮羞布。
她怕什么?不过就是各取所需罢了。
思及此,穆清之脸上神色一转,眉眼眯成好看的弧度,“陛下真是有趣,道观内也是些肉体凡胎的修仙之人,哪来的仙露,莫不是陛下也去过道观?尝过神仙露水?”
坐在上首位的齐远脸色明显冷了一分,捏着金尊的手突兀的收紧,修长的手指骨节隐隐发了白。
众人皆是一片唏嘘。
即便听不懂他们的弦外之音,也听出了俩人话里话外剑拔弩张的紧迫感。
沉吟了片刻之后,齐远才重新开口,“寡人自是没喝过神仙仙露,倒是梦中曾与仙女有过几次邂逅罢了!”
听着他的玩笑话,大殿中的人才重展笑颜。
穆清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听说很多女眷为了这次宫宴都精心准备了一段时日,臣在魏国呆了十年,又在道观修行三年,细细想来已经许久没看过这样的热闹了,不如陛下让臣开开眼?”
齐远面无表情的点头,宫宴这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顾子成坐在穆清之身边如坐针毡,几次欲开口都被跪坐在两人中间伺候的翠竹以布菜之名挡了回去。
“别急,一会那茯苓出来了,我就跟陛下求个恩典,讨了她给你当个妾室。”穆清之神色淡淡,懒得看他们推杯换盏说着虚与委蛇的话,更不愿更顾子成逢场作戏,索性带着翠竹,悄无声息的离席,打算出去转上一圈。
齐远用余光撇到了这一幕,借故去换衣服,也带着亲近的内侍离开了席面。
出了大殿,穆清之随手捡起了一块儿石头,猛猛的砸向了池塘里,“狗男人,竟然敢骗老娘!”
翠竹吓得倒吸一口气,紧张的望向四周,“殿下,小声着点,这是皇宫,不能言行有失啊!”
穆清之心里窝着火,忍不住开始吐槽,“你也看到了,那个狗男人还装穷书生,我说他回家醒亲怎么用了足足三个月呢,原来是谋朝篡位来了!”
“皇兄不才,不能为天下做主,寡人自然要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