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晌午,李荀月回到李记食肆时,发现门口围满了人。
食肆里站着两个高大的官差,其中一个正把明晃晃的铁刀架在李勺的脖子上。
“不交出李荀月,你就去县衙大牢里呆着吧!”
“冯爷!”潘氏大惊失色,“那丫头已经死了,昨天吴府的人亲半夜特意来说的!”
“她都已经是个死人了,我们怎么藏着!”
“谁说我是个死人了?”
圆脸雪肤的姑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从天香楼买来的肉包子。
潘氏恍惚了一瞬,失声叫道——“鬼啊!”
“大白天哪儿来的鬼!”冯爷收起弯刀,把李勺踹到一边,“还没说有藏人!”
他走到李荀月的面前,“跟我走。”
李荀月眨巴着大眼睛,“走?去哪里?”
“自然是回吴府,吴老爷还等着呢!”
李荀月后退两步,“我为什么要去吴府?冯爷是衙门里当差的,又不是拉皮条的,什么时候县衙的差事变成帮县丞抓女人了?”
“放你娘的屁!”冯爷啐了一口,“都是做姨娘的,装什么贞洁烈妇!”
围观人群默契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火星子溅到自己。
寿县人谁不知道吴县丞好色,看上哪家的姑娘就不择手段地弄到手里。
看热闹的人多,却没人敢开口。
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官斗啊!
这小娘子看着瘦小娇弱,家里又没权没势,还不任人搓圆捏扁?
李荀月一脚踩到杌凳上,面无惧色地扬了扬下巴,终于能平视这些臭男人了。
吵架吵的是什么?气势!
她挺直了腰杆,“昨晚我在福临客栈休息,今日辰时在天香楼用了早膳,巳时在西泉街闲逛,不少乡亲都看见了。”
看热闹的人里,就有熟面孔。
她扫了一眼,可那群人却像没见过她一样,纷纷低下了头。
李荀月动作一顿。
冯爷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忍不住轻笑,“你说的话,没人作证。我说的话,县丞府的下人都可以证明。”
“是这样啊......”
李荀月心里有谱,轻轻跳下杌凳,抬起下颌问:“大梁律规定,凡利益相关者不得作证,县丞府中的家丁是没有作证资格的。可还有其他人证?”
不出意外的话是没有的,这种强抢民女的勾当当然是偷摸摸的。
冯爷知道不该乱说。
“我昨夜在福临客栈当值,给李小娘子送了热水......”有个伙计小声地说。
李荀月朝他甜甜一笑,“谢谢大哥为我作证。”
那笑容如同三月春风,吹得人心一暖。
“小娘子今早在我的饼摊买了烧饼!”
“我在天香楼看到了小娘子!”
人人都想做护花的英雄,有了第一个出头的人后,英雄们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李荀月双手抱胸,整暇以待,似笑非笑地看着冯爷。
她从昨晚到现在,在寿县的繁华区域溜达了三遍,到处做显眼包。
为的是什么?就是把“八姨娘”的标签拿掉!
冯爷当了四十多年的官差,从未被人如此下过面子。
他怒极失态,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个小娼妇本事不小,勾得男人都帮你扯谎!”
义气上头的看客们听不下去,“你嘴巴放干净点!欺负个小姑娘,要不要脸!”
冯爷拔出弯刀,朝人群啐了一口,“官差办事,有你们说话的份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诡异一笑,转头对李勺说道:“朝廷征发徭役,李勺擅自逃脱,当领罪责,即日收押!”
李勺想也没想就卖队友,“县丞大人说......”
嘴却被另一位官差飞速捂住了,这种大实话怎么能让他说出来!
冯爷重重踩上李勺的后背,不顾他撕心裂肺的嚎叫,挑衅地望向李荀月——搞不定你,还搞不定你家人吗?
哪知李荀月丝毫不受影响,不紧不慢地从油纸包里拿出了一个包子,樱唇一抿,肉香四溢。
吃得满足了,还对冯爷灿烂一笑——与我何干?
冯爷:?
最后,李勺还是被官兵押去了府衙。
他们走后,潘氏将食肆的东西砸了个精光,像个泼妇一样又哭又骂。
就在这时,一辆风尘仆仆的驴车停在门口。
头发花白的老头从车上跳下,“大白天嚎什么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