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江舟在晚上主动来我院子。
婚后三年,这是他第一次晚上过来。
我已经泡好茶在里面等着。
“贺月来府上,是大人的意思?”
他世袭祖上青阳侯的爵位,却不爱人称他为侯爷。
于是我也跟着外人叫他一声大人。
江舟摇头:“贺月同皇上已经情断,她在外面没有相熟之人,我便把她接回来。”
他语气顿了顿:“也算是全了我们自幼的情分。”
“皇上知道吗?”
江舟讶异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四周,才轻声开口。
“知道。”
原来两人是因为身份才起龃龉。
皇上想给她贵妃的位分,贺月不要。
她需要皇上独一无二的宠爱。
若是没有,那便是唯一能站在他身边的身份。
唯一。
我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那便只能是皇后之位了。
贺月的野心竟然如此大,不论皇上是否答应,她都会成为后宫所有女人的眼中钉。
难怪皇上要将她送出来。
只是皇后......
想到那位宽容娴雅的女人,我心中不由酸楚。
她也算能容人了。
若是我,恐怕早就忍不住对贺月动手。
先不说她无父无母,就算她父亲还在,以他的军功还不足以让她稳坐皇后之位。
思及此处,我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6
“她就如此野心勃勃吗?”
江舟不赞同地打断我:“芳菲,你是女人,为何不体谅一下贺月?”
他叹口气:“她也算可怜,一个人在后宫如履薄冰,好不容易熬到皇上登基,现在连皇妃都没当上。”
他讲得坦然,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
白天莫名其妙的醋意来得突然,现在都还在心口堵着。
见状便转移了话题。
“那郡主是打算一直在我们府上?”
蜡烛恰好在这时候一爆。
我拿起金丝剪子走过去,没一会屋内又变得亮堂起来。
江舟漆黑的影子照在墙上。
在寂静的深夜,莫名多了丝青面獠牙的味道。
很久之后,他捂了捂脸。
“不会。”
“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修书一封进宫。”
有了答案,我也不好再问。
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只能作罢。
谁知没两天圣旨下来,江舟被外派到江南当巡抚。
他从来没有被那么器重过。
这样一来反而让朝野议论纷纷起来。
连父兄都让母亲来我这里试探口风。
我谁都没告诉。
临走前,江舟还千叮万嘱,让我好好照顾贺月。
我笑他胆小还将差事担下来。
他只是浅浅一笑。
倒是贺月哭好几次。
送江舟时更是跟到十里亭,然后在路边折柳条郑重相送。
我做妻子都没想到这一层。
着实尴尬。
春梅的脸又黑了。
7
转眼就到了年尾,离江舟回来过年的日子不远了。
我每日更是埋头在账本里。
来往各处,人情往来。
没有一样是省心的。
皎月阁倒日日清闲。
有时候经过那,还能听见里面琴弦雅乐,就是过于悲伤,好像小兽哀鸣。
春梅总是瞧不上她。
说贺月总是苦着张脸不说,还时常哭。
有次她半夜经过后花园。
竹影婆娑间,就听见细微哭声。
将月色都衬得凄凉无比。
这丫头平日胆子就小,一边祈神拜佛,一边壮着胆子赶紧走。
谁知迎面就撞上了贺月。
春梅说,她看到一个白色身影站在那,长发随风飘着,满脸泪水。
她真以为是撞上鬼,当即晕了过去。
谁知被唤醒后,那张脸直接凑在面前。
春梅彻底三魂七魄吓掉了一半。
后来贺月把她送回来的时候还十分不好意思。
她说一时起兴致便想出来走走。
没想到会吓到我的丫鬟。
我看着她哭着通红的眼,默认了她的借口。
就是春梅那段时间过得不是很好,晚上再也不敢一个人过园子。
也对这位贺郡主敬而远之。
她不懂什么叫悲伤秋月,望月自怜,只觉得这样大半夜在园子里,会吓死人。
8
这几月里,江舟也时常会给我写信。
只是每次都会多两句慰问贺月之语。
我心下不快,但江舟走前跟我说得很清楚,我也没必要揪着他们过往不放。
如此一来,这点不快也就被我抛之脑后了。
连着下了几天雪后,院子里已经积满了雪,几个爱玩的丫鬟早早结束了差事,在院子说要给我堆个大大的雪狮出来。
春梅尤其热衷。
我也不管她们,往年也是如此。
结果雪狮没有,一个个都因为打雪球浑身湿漉漉的。
没多久果然如此,除了上了年纪的嬷嬷,其余都去院子里了。
我坐在窗户边上算账,听着院子里银铃的笑声,难得心里也松快了几分。
“哎哟。”
熟悉的声音传来,然后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一个尖锐的质问随之响起。
“怎么回事,郡主要是受伤了,你们这些贱奴担得起吗?”
我赶出去的时候院子里的姑娘们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贺月正被人搀起来,身上的斗篷也有些脏。
“哎哟,真是罪过。”
“郡主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
我笑着迎出去,眼神却冰冷对上刚才那个大声嚷嚷的丫鬟。
贺月没有察觉,只是笑笑。
“听见你这里欢声笑语的,没承想被雪球砸中。”
我拊掌一笑:“这便是好运气。”
寒暄了两句,她终于按捺不住。
“这几日,宫中没有人来吗?”
9
我自顾自坐下道:“还没呢,前几日淑妃才派人来赏赐,说是皇上最近身子不爽利,除夕夜宴也不知能不能办。”
我不动声色补上一句。
“皇后娘娘也为此忧心。”
谁知贺月只听见了前面一句,脸色当即焦急了几分。
“景宗他——”
“不,皇上他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