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李玉梅却没让江意动手，她看了看墙上的闹钟，6点50,还不到7点。
她从兜里掏出50块钱，塞到江意手里：“去学校门口买点吃的，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安心上学去吧！”
她的眼睛突然有点酸，这是她第一次给女儿零花钱。
这感觉，真好。
江意拿着钱，也是满心感慨，这也是两辈子加起来，她第一次收到母亲给的零花钱。
真好。
“上午第四节课是体育，我请假回来帮忙，你在这等我，我们一起去鞋厂门口。”江意说道。
这纯属忽悠，她根本不记得今天上午都有什么课，她连学校在哪都得好好想想！
至于教室班级……希望到了学校，身体还有记忆。
上学什么的，早已经离开她的人生许多年，真的想不起来了。
她本来想说今天不去上学的，但是她还记得母亲特别重视她的学习，一心想让她“继承父业”，考个好大学，最好考进京城去，跟父亲考一个学校。
不上学？那是不可能的。
“书包”李玉梅又开始愁这个。
“没事，我先借着同学的书，书包的话，让江繁去给我拿回来。”
李玉梅顿时点头。
当爹的，给女儿拿个书包怎么了？而且他这辈子，也就拿这一回了。
李玉梅心里蓦然一酸，离了婚，女儿就没有父亲了。
“我有妈妈就行了。”江意靠过去，抱住母亲：“妈妈，你快忙吧，女儿还指着你当富二代呢！
李玉梅的悲伤立刻散了，她确实得忙起来了，80斤肉要处理，1斤卖3勺，6块钱，赚4块，80斤就能赚320块！将近她3个月的工资！
哎呀不行了，她哪有时间想别的！
“你快上学去吧！”李玉梅推着她。
江意笑着被她退出门，临走还不放心地看了看对门，对她道：“你上午就在屋里呆着，谁敲门也不许开！”
李玉梅一笑，到底谁是女儿？
“你就放心吧，我没时间！”她也看了一眼对门说道。
她算是看透了，赚钱比男人重要多了！
没有钱，她们娘俩吃什么喝什么住哪里？没有男人？没有这个男人她们少遭江家多少磋磨！少受多少罪！
江意看见她的眼神，彻底放心了，高兴地去了学校。
学校的大体位置，她还是记得的，就在隔壁学府街，至于具体位置嘛江意漫步到学府街，立刻看到了跟她身穿同样校服的学生成群结队地走着，她就放心了。
如果路上能遇见一个同班同学，那就更好了。
正想着，就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江意！”一个清脆的女声喊道。
江意回头，正看见一个青春靓丽，神采飞扬的女生拎着一个书包朝她跑来。
女生扎着当下非常时髦的马尾辫，皮肤不白，是健康的小麦色，鹅蛋脸，大眼睛，鼻梁高挺，眼窝深陷，有种异域风情的美。
江意先是一愣，然后曈孔蓦然收缩，眼底瞬间泛起了晶莹。
竟然是她，对了，1987年的10月末，她应该是活着的。
“江意！你怎么没去我家找我啊？你这两天去哪了？我听说……”女生一顿，看着周围，顿时惊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武小月，你听说了什么啊？”一个短头发小眼睛、胖胖的女生正好走过来，来回看着两人好奇道。
“我听说新华书店来了一本非常好看的外国小说，世界名著，英文原版！你要看吗？”武小月瞪了一眼胖胖的女生说道。
高丹丹小眼睛立刻一夹，白了她和江意一眼，哼了一声扭身走了。
走出几步还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狐狸精和扫把精，一对妖精！”
“你说谁是狐狸精？谁是扫把精？”武小月一把把书包塞进江意怀里，挽起袖子就冲了出去。
高丹丹在她问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撒腿跑了，胖胖的身体竟然出奇地灵活，武小月这个看起来身高腿长的健美美女，竟然没追上她。
江意随手把书包甩在背上，紧紧追在两人后面。
她想起武小月是谁了，这是她儿时的伙伴、发小，她童年唯一的朋友。
两人的家离得很近，中间只隔着2个大杂院。她们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有时同班，有时不同班，但是这不妨碍她们的关系。
她们是相亲相爱上厕所都不分开的好闺蜜。
直到，她跟着妈妈离开杭城回老家上学，一开始她们还通信，一个星期一封。
后来停了2个星期。
然后她就接到了她哥哥武俊写给她的信，武小月下晚自习，被几个流氓“欺负”，死了。
江意沉寂多少年的心蓦然又找到了当时痛彻心扉的感觉。
她一下冲过去从后面抱住武小月。
“小月”听出她声音哽咽，武小月顿时停下脚步，回身抱住她，在她耳边快速道：“小意不哭不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不能在学校哭啊！不然传出去，风凉话更多了。”
她真是讨厌死风凉话了！
“嗯。”江意使劲控制住情绪，狠狠抱了武小月一下，在她身上擦干眼泪，才松开她抬起头。
武小月故作生气地瞪了她一眼：“明天给我洗衣服！”
“好。”江意微笑答应。
武小月也是一笑，她敏锐地发觉今天的江意跟往常的似乎有些不同，但是想起那些流言……没有不同就怪了。
怎么会发生那种事啊！李阿姨太可怜了，江意太可怜了，江家人太可恨了！
还有江意那个父亲，她本来还羡慕她来着，有个大学生当干部的父亲，谁知道……这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呢！
外面现在传言乱纷纷，大部分都是江玲一开始传出去的版本，李玉梅偷人了，江繁丢不起那个人，回来离婚。
但是她绝对相信后来传出来的消息，那一切都是江家人的陷害！肯定是江繁现在厉害了看不上农村出身的李玉梅了，才找借口逼李阿姨离婚！
就像她爹一样。
“你说咱俩这个命啊。”武小月小声嘀咕一句：“怎么连这件事上都一样啊，不愧是好姐妹。”
武小月的父亲是开放后第一批下海的人，当年就下去了，当年就发达了，然后就开始嫌弃她妈。
当时也是找了一堆借口，不过可能是她爹还有点良知，找得都是她妈不识字、不好看、拿不出手、帮不上忙、做饭不好吃等等乱七八糟的小借口。
没有江繁丧良心。
但也好不到哪去。
当时武小月的母亲气坏了，要了一大笔钱，没想到武小月的爹真给了，武小月的母亲立刻拿着钱转身走了，两个孩子一个都没要。
然后没两年，听说她妈妈又嫁了个有钱的老板，可惜那老板自从娶了她妈之后，生意就每况愈下，有人说都是她妈克的，老板顿时对她妈妈拳打脚踢。
要不是因为结婚之后立刻就生了儿子，又得离婚。
而她爸据说也是，再婚之后生意一下子不好做了，又被“好兄弟”坑了一把，卷了他的钱和新老婆跑了。
他爸一气之下就再也没回来，据说是追出去报仇去了，也有说气死了，还有说实际上是让“兄弟”害了。
反正这么多年再也没有消息。
武俊武小月兄妹俩就跟着爷爷奶奶过。
但是她爷爷奶奶有天晚上出去遛弯，再也没回来，被一辆失控的大卡车撞了。
真是够惨的一家人。
但是对武小月来说，最惨的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一个传言，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武小月八字不好，是她克得！
从此以后就有人叫她扫把精，可把她气死了。
“别气了。”江意安慰她：“我是扫把精，你是狐狸精，这下总可以了吧。”
武小月噗嗤一声笑了，看了看江意两天不见似乎又靓丽了几分的颜色，摇摇头：“跟你一比，我还不够格当狐狸精。”
两人相视一笑，嘻嘻哈哈地往教室走去。
江意眼底发热，心里感慨，她童年少年时期为数不多的快乐里，都有武小月的影子，她们两个在一起，总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
“哎？你今天的麻花辫真好看，就这么筒筒单单扎一个放到胸前，竟然一点也不土，显得好时髦，好妩媚？这个词好像有点不好听，武小月没有说出来。
但是看着好好看！
“一会儿也给我扎一个！”武小月说道。
“好的。”
“对了，你这两天书包都在我这，你也没来我家写作业，我就帮你写了。”
江意一笑：“谢谢。”
“还有，你这两天到底去哪了？我哥出去找了两天都没找到！吓死我们了。”
江意的脚步一顿，她哥，武俊，出去找了她两天？这个时候她跟武俊的关系这么好吗？
没有吧？
她虽然跟武小月要好，几乎天天去她家写作业，因为她家有地方，还清净，但是这时候很少遇见武俊。
因为他总是出去“瞎混”。
当时她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还真以为他像外人说得那样，出去打架斗殴冲小姑娘吹口哨去了，所以有点怕他。
平时武俊要是在家，她立刻就会找借口离开，几乎不跟他说话，更谈不上关系好。
直到后来很多年之后她才知道，武俊其实是做小买卖去了。只是路子有点灰，不能让外人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