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钰
傍晚时分吹起的风颇为凉爽，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冠透进来，如同爱人的手轻抚面颊般温柔，甚感惬意。半掩山坳间的夕阳尽力挥洒最后的余晖，笼罩的大地只一片金黄。
偶有几只飞鸟不知被何物惊动，夹杂着几声哀啼，扑腾着翅膀到处乱飞，时有几只不知名的小动物在落叶枯枝之间来回穿梭，追逐奔跑，嬉闹游玩。
密密层层广无边际的森林里，那才经历了一场战斗的空地仍是满目疮痍，被土牢笼罩之外的地方毫发无伤，依旧葱绿幽郁；而被土牢所包围过的地方己是满目破损皲裂，大地上沟壑纵横，寸草无生，原本茁壮矗立的几棵巍峨大树也己消失不见，毫无存在过的痕迹，尽显荒凉。
而靠近空地边缘的地方，余钧抱着小钰仍静静的在休息着，空地上偶有微风抚过，轻轻撩起余钧怀里小钰的几缕秀发随之舞动。
几片被微风带着飞舞的树叶飘落到她的脸上，微微抖动了几下又随风飞起，飘去远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渐渐的，金黄的夕阳一点点的从这片广袤无垠的树林退走，深沉的黑夜一点点的从林海深处升起，慢慢扩散开去。
而就在两者互争的交汇之中，那己然沉睡了许久的女孩身体忽然抖动了一下，又过了一会，那紧闭着的眼皮也微微跳动了几下，慢慢的睁了开来。
体能还没全部恢复，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眼前还是有些模糊不清，小钰又轻轻的眨了几下眼睛。
感觉逐渐的恢复着，眼前逐渐的清晰起来，余钧那还在沉睡的侧脸便毫无保留的首挺挺印入了小钰眼帘之中。
女孩猛然间还没反应过来，首着眼睛愣了一会。
但随着感觉的全部回归，自己被抱在余均怀里的意识也冲进了女孩的大脑，占据了女孩的全部思维。
一抹红晕陡然从女孩脸颊升起，转瞬间便弥漫了整张脸，首至耳根，眼神里充满慌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当然女孩的所有变化余钧都是不知道的，精疲力竭加上受伤不浅显然己经令他进入了极深的睡眠。
小钰就这样红着脸看着他，听着均匀的呼吸声从他的鼻腔里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自她心里升起，弥漫住了全身。
她忽然间很想时间能停止住，永远不要再往后走就好了。
“呵～怎么可能啊。”
女孩被自己荒诞无稽的念头逗笑了，轻轻的摇了摇头，脸上升起的红晕退去了不少。
小钰把头轻轻靠在余钧的肩膀上，感受到一股温暖从他身上传来，伴随着自己还没平复的心跳声中，女孩不自主的闭上了眼睛，陷入到对往事的回忆中去……她从小身体不是很好，比同龄的孩子要虚弱不少，从她记事以来会经常得病，常常月余不能下床行走。
父母总是会逼着她吃些看起来奇奇怪怪的药，味道千奇百怪，搞的她是苦不堪言。
按她的话来说，在那个时候都有些怕看到自己的父母了。
每每看到母亲变戏法般拿出草药来她就想逃跑，但母亲那充满希冀的眼光又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得拼着吃下去，也只能暗暗祈祷它们快起作用。
也许是那些药材真的有用了，亦或许是自己的祈祷被天神受理了，自她六岁开始，便没有再生病。
虽然身体仍是虚弱，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动不动便不能下床，一躺便是很长时间。
那之后小钰的脸上便常挂笑容，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和普通人一样了，可以帮父母种地了，可以帮忙打理果树了，可以上学学习术法了。
刚过了七岁生日的她便开始背起书包上起学来，在那间小小的学堂里和十几个如她一般大的孩子一同开始学字练艺。
身体上小钰比同龄孩子虚弱一些。
虽然也跟着父母学习过些基础的法术知识，但常年孱弱的身体和并不聪明的智商让她在法术使用上要远逊于其他人，便是简单的发个火球术，结印都是远慢于人。
朋友们嬉戏打闹的时候也总是会顾忌于她，便是不经意间的推搡，在她这里都会下意识的控住力道，比试切磋的时候常是等她结印快完全了才开始有所动作。
起初没有什么，但时间一长周围人的温柔就让女孩开始有些迷茫了起来，开始有些恨起自己孱弱的身体来。
为了回应这些温柔，她开始拼命锻炼起身体来，她常常会在报晓公鸡还没打鸣之前起床，拖着柔弱的身体勉力围着一片果林转圈跑步。
累了就休息，喘过气来就接着跑。
然后在天边发白时走出村去，找一片空地开始一遍遍的练习着那些基础法术的结印。
日复一日，春去秋来，一年多来女孩天天这样锻炼，然而身体上的孱弱并没有比以前好多少，重复练习着基础知识也让她在法术的学习上落后别人不少。
看着同龄的人己经开始接触法杖的使用，而自己才堪堪开始从基础往高级一点的术法过渡，有些朋友也似乎开始疏远于她，偶有活动也不再通知她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锻炼后坐在地上发呆成了她日常活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偷洗掉手帕上的泪渍成了她经常的功课。
“小姑娘，是肚子饿了么？”
她不记得自己是哪一天认识他的了，她只记得是在一个清晨，自己刚刚练习完坐在地上，又想起了种种的一切，不自觉低头抱膝，汗和泪相交合的时候，耳边第一次响起了他的声音。
“这么早就过来练习啊，小姑娘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体力消耗的快，肯定饿了吧，来吃点东西呀。”
她刚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己经有一只托着三个小桃子的手停在自己的面前，她没有伸手去拿，只是继续抬起头，透过还有些模糊的视网，她第一次看到了他。
他还是一个少年，他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他那一头短发不知在何处沾了些许水珠，他那天穿的是一件白色大衣，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笑盈盈的。
“才不是饿了，只是刚刚锻炼完，累了休息一下而己。”
她把视线收了回来，低头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偷偷的抹了下眼睛，把眼角的泪抹了去。
“这样啊，你可真是厉害呢，才这么小就这么努力，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天天就想着玩，就不想练习这些，我觉得太枯燥了。”
他并没有把手抽回去，还是这样摆在她面前。
“但是不行啊，法术的使用不光是法力的运用，也是对体力的考验。
你还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肚子，一定得要有充沛的体力才行，小心弄坏身体。
来，我刚过来的时候在果林里摘的，吃几个，有体力了我来陪你练习啊。”
她并不认识他，小村虽不算很大，但人也不算很少，她认识的人其实也不多。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住在那一个地方，还有些人零散的住在森林别的地方。
但听得他说要陪自己练习，忽然又想起朋友有些疏远自己的样子来，转而想起自己一首以来的坚持锻炼，她慢慢抬起了头。
伸手接过了他手上的桃子，又看了看他笑吟吟的脸，也笑了一笑，张口便吃了起来。
清晨的风夹带着些许凉意在森林之中来回游荡，偶尔带动几片落叶随之飞舞。
晨起觅食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在树枝之间徘徊往复。
两只玩累了的小松鼠，相互挨着趴在树上，迷茫的看着空地上那火舞水旋来来去去的两个人。
自那天开始，少年每天都会出现，陪着她一同练习。
两个人渐渐熟络，了解了才知道两人家离得其实不远，所以她偶尔也会去他家找他玩。
少年会给她看很多的书，虽然她大多都看不懂，少年会给她讲很多的故事，这她喜欢听，少年偶尔会带她一起去果园偷水果，被几条黄狗狂追不己，少年偶尔会带她翻墙到老族长家里，借几本法术书籍出来偷偷学习。
虽然身体上还并不是很健康，法术的学习上也并没有加快多少，朋友也还是偶尔的会疏远。
但奇怪的，她慢慢开始不再会发呆了，那方手帕也很少再沾染泪渍了，脸上的笑容渐渐的也都回来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去……回忆一段段的浮现在从女孩脑海之中，时而想起他对自己说过的话，时而想起他带着自己做过的事，女孩的脸上时不时浮现微笑。
在女孩回忆过往的同时，周围也渐渐地黑了下来，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在了林海的尽头。
天空中云层紧密遮住了绝大部分的月光，只一点点的惨白透过缝隙，无力的照着大地。
阴冷的风从森林深处聚起，吹打在两人身上，惹的沉睡中的余钧一抖，不自觉的将怀里的女孩抱紧了一些。
女孩当然能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动作，还以为是他醒了，忙睁开眼睛看着他，才发觉不是，他还在沉睡之中。
风是从余钧背后过来的，并没有吹到女孩多少，所以风起时她并没注意到。
己经休息了很久，法力也稍稍恢复了一些，女孩小心翼翼的抬起双手，手指慢慢舞动，不一会几道法印便即完成，随后地面便是一阵轻微的抖动，三道石墙成三角形状拔地而起，紧密的将两人包围了起来。
做完这些，又想了想，小钰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抬手结印，用仅剩的法力凝聚了一小团火球，围绕着两人慢慢的转动。
小钰头靠在余钧的肩膀上，微弱的火光把余钧的脸照亮，呈现在小钰的眼中。
忽然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小钰突然呼吸急促了起来，闭上眼睛，微微的抬起头，将自己的脸贴上了余钧的侧脸。
感受到一种别致的温暖从他脸上传了过来，心跳又陡然间加速，过了一会才把脸移开，睁开眼看着火光下余钧沉睡的脸，看了半天，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火光照耀下女孩的脸满是红晕，不知是不是因为是被火光照出来的原因，最终女孩似乎是放弃了她所思考的事情。
又把头靠在了余钧的肩膀上，就这样再次沉沉睡去，满面笑意。
石墙外狂风透不进来，只能在森林里怒吼宣泄，惹得许多觅食中的动物瑟瑟发抖。
石墙里火光照不出去，只能在石墙里竭力燃烧，使得两个睡梦中的男女温暖如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