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
“神医。”沈瑶珠听白朝寒这么问，便知他能坚持一阵子了，“先走，再说。”
白朝寒也明白此刻不是聊天的时机，背上沈瑶珠，抱着柔蓝继续疾行。
谁知快到山下时，迎面竟遇到了几个乌羽国士兵。
那几人狞笑着来扯王氏，沈瑶珠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她低声对白朝寒说：“杀了他们，我治好你的伤。”
见白朝寒没吱声，她一咬牙：“岐黄谷药王，是我的师傅。”
白朝寒沉默着放下了沈瑶珠和柔蓝，抽出腰间的软剑。
如霜月色下，沈瑶珠只见一道白光掠过，血溅如雨，方才扯着王氏的那乌羽国士兵已身首异处。
王氏吓得跌坐地上，沈瑶珠心跳骤止，一把捂着柔蓝的耳和眼，又道：“青粲，不看不听。”
两个孩子都被吓着了。
沈瑶珠也怕，可她得护着孩子，便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白朝寒几乎一剑一个地刺死了那些乌羽国士兵。
他浑身是血，表情狠戾，冷漠的眼此刻皆是骇人的杀意——仿佛，这些人曾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横七竖八的尸体中间，唯有白朝寒似修罗一般笔直挺立。
陡然间，他以剑撑地，猛地呕出几口鲜血。
沈瑶珠回神：“柔蓝，闭上眼睛，自己捂住耳朵。”
小柔蓝乖乖听话。
沈瑶珠抓了根木枝，用一只勉强能走脚，跳到白朝寒面前，伸手点了他几处穴道，抓着他手腕时，心中一震，这、这……他杀起人来怎么连自己的命也不顾啊！
她来不及多思，扯开腰间的荷包，取出只剩下两三根叶子的薰枫草，全部塞进了他的嘴里：“吃下去。”
然后又用木簪代替银针，替他修复已爆裂的经脉。
浑身如撕裂一般剧痛、身处烈火炼狱的白朝寒，只觉得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仿佛一道清泉涌向四肢百骸，浇灭了要将他挫骨扬灰的火焰，与此同时，那一根根经脉似也被什么缠绕住了，疼痛之意大减。
神智终于慢慢抽回，他睁开充血的双眸，瞧见的是沈瑶珠苍白却异常精致的小脸。
“暂时只能这样了。”沈瑶珠借着月光，看着面前的山。
就他们这又是伤员、又是小孩的几人，怎么逃进山里躲起来呢？
“朝西走，去乱葬岗。等我一炷香时间。”白朝寒似看出了沈瑶珠的担忧，竟主动提了建议，随后他正襟危坐，闭上了双目。
沈瑶珠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乱葬岗倒是个藏人的地方，就是怕吓到孩子……算了，这个节骨眼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青粲，照顾好妹妹和婆母。”
沈瑶珠也没闲着，趁着白朝寒调理内息的功夫，她找了几根木枝，又撕下衣摆，手按着左膝，深呼吸之后，她一咬牙，一个用力。
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阿嫂！”青粲赶紧扶住她。
沈瑶珠想说“没事”，可她痛得差点把舌头都咬断了，哪还说得出话来？
突然间，一道浑厚的内力自她后背传入，她浑身的颤抖慢慢平复了下来。
隔着眼中的一层水雾，她看到一个宽阔的背：“上来。”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沈瑶珠鼻子一酸，眼中的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这大半年来，她把自己变成了无坚不摧的勇士，去渡那九九八十一难，可唯有她清楚，铠甲下面的自己，仍是那个懒散的沈瑶珠。
她也希望有人能帮帮她。
一把抹去眼泪，沈瑶珠快速用木枝和布条固定了膝盖，在青粲的帮助下，爬上了白朝寒的背。
“过来。”白朝寒看向由王氏牵着的柔蓝。
小柔蓝眨了眨眼睛，吧嗒吧嗒跑过来。他一手抱起小女娃，站起身来。
柔蓝伸出小小的胳膊，圈住了白朝寒脖颈，糯叽叽地说：“你不是坏人，我喜欢你哦。”
白朝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
他的确不是坏人，他是恶鬼——从幽冥鬼域里爬出来的恶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