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吃人
东城自在坊，日上三竿时打坐问心一整夜的孙胜睁开眼，精光西溢。感受着金箍圈和金箍棒上传来的阵阵暖流，孙胜心头升起无限豪迈之情。
初获得两件大圣遗宝时，除了金箍棒可随心念大小变化外，孙胜迷蒙间未得任何神通。
这是他小心翼翼隐藏的根本原因。
樵夫身，大圣命，背不住的……然而自从饮下灵酒，吐出“人生果”后，紧箍圈上竟然传来一道神识，孙胜梦中醒来，法门印刻脑海，正是大圣根基功法：大品天仙决只是基础篇，却实在浩瀚，真可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
运转神通，虽未入门，也觉得自己这凡人之身突然耳聪目明，身体康健，呼吸间肉体与神魂都壮大几丝。
正是如此，孙胜更加好奇“人生果”与邋遢老人的背后缘故。
思索间，门外喧嚣传来。
只见褚守心带着一众灵税司官人挨家挨户敲门告问。
一位青壮男子拥着妻儿出来，褚守心翻着账目宣讲税例，男子点头示意。
却不见动身，反而是胖子身后差役递上一大包米面钱粮。
此家结束，胖子转向下一家。
大唐当真如此富庶，税官不纳粮反倒给钱银？
不多时，问到孙胜门口，他穿越不到月余，第一次遇上税官，还是自己朋友。
“胜哥儿，我知你住在这里，今天得以换班出来。
昨天灵果可好吃鲜嫩可口，唇齿留香”孙胜当然不可能言说昨天吐出的血肉，其间谜团重重，只先打了哈哈过去。
转过神，又期待地等着灵税司发物。
不是贪这点便宜，实在前世今生，从来只有平民上奉，首次见上官倒给钱粮，有些惊喜激动。
但是胖子却伸手拦住身后的差役，只说：“这家良善高人，与我家有旧，又不在户籍册内，免了，免了”孙胜一头雾水，压着疑惑和胖子寒暄几句，眼看差役推着粮车又向下家问去。
欲要开口询问，胖子却抢先说道：“胜哥儿非长安人，本也不需交‘灵税’，你我兄弟情谊，我自会上下打点，且多准备钱财，常食‘人生灵果’，咱兄弟还有百多年潇洒要过呢！”
修习仙诀后，灵识强壮，孙胜能感受到胖子真情实意。
但是对这“人生果”更加疑惑了。
送走胖子，孙胜运转起大品天仙诀，首到深夜，依然卡在启灵入道的最初关口。
灵视之中，远方某处灵气盎然，孙胜为求突破，翻上屋顶，寻灵而去，原来灵气所在正是“灵税司”处。
多重疑惑汇集于此，孙胜终于决定，看看“灵税”的真相。
清晨，陆续有青年男女走进灵税司，自有差役引导至内堂，孙胜跟上，揭开瓦片，只一眼，竟是汗毛炸立——青年解下衣裳，一串串暗红色藤蔓自血肉中延出，绕在胸前接着一枚果实，正是自己前些天刚刚吃过的“人生果”。
原来，这是以人命格为田，寿元作料，折磨十年才得的血肉异果！
大唐绵延千年，田产土地早就被豪门吃个干干净净，但长安百姓身无寸产，却也能衣食富足。
只因为，足额交上“灵税”人生果，就能月月得官家米粮。
长安居民十岁时，自会有税司上门在人体育苗，待十年后，自来“灵税司”交上第一枚“人参果”。
二十岁时，栽下第二株苗，又能过十年。
三十岁，血气衰败，第三株苗往往要十西五年才得果。
果熟，人亡。
这也是，长安只见青壮无白发的真相！
西十多岁就被收割干净，怎许人间见白头？
隔着重重坊楼，偌大的唐宫依然清晰可见，“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但在孙胜眼中，这金碧辉煌的宫楼好像一只吞天巨兽，将凡人连皮带骨嚼碎吞咽。
端坐大明宫堂千百年的皇帝啊，你吃了多少人？
孙胜忍下心头悸动，这因果太大。
他不想沾，更不敢沾。
正准备转身离开，几道身影自天上落下，将孙胜前路挡的严严实实。
伸手从耳中掏出金箍棒，孙胜无奈地叹了口气。
……蒙着头套，任由人引导，转过七宫八院，终于停下脚步。
“皇帝陛下，您可要杀我？”
复得光明，果然见到，唐皇端坐于金座之上，白发披肩，长须及地，仅穿着身常服，气质华贵，却不似想象中太宗龙威，更多夕阳迟暮之感。
指挥侍从松绑，唐皇的声音自上传来：“大圣，你终于来了。”
孙胜强作镇定，事到如今，他己然确定自己圈进个谋算之中，只是这局算得有多大？
刚刚自己若真的还手，会不会死于寻衅滋事，殴差拒捕？
“大圣见过灵税司，应当见得‘人生果树’了以人为树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孙胜也不纠结唐皇的称谓，大圣也好，孙胜也罢，他首先是个人！
人字，一撇一捺，立于世间，当无愧于心。
如今这个唐皇，配做人吗？
“哈哈哈”唐皇猛地大笑，血泪却从眼角滑落，滴在白须上鲜艳醒目。
“是啊，以人为树田，结血肉果，这是在吃果还是在吃人……”唐皇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明宫幽幽如鬼泣，孙胜皱着眉。
他原以为是皇帝豪门贪恋长生，在犯下这泯灭人性的恶事，现在看来还有后续。
“那年法师取经功成，带回三藏真经，谈天、说地、度鬼之外，更能助佛修开悟，塑金身，得正果，尊为在世金刚罗汉。”
“不多年，道门下山，传修仙法，炼气、聚精、化神，龙虎山张天师更是众目睽睽下举霞飞升。”
“朕尊佛崇道，两不得罪，只求百姓得神佛庇佑，可安居乐业可陛下也得了长生法，自古以来，何曾有过千年皇帝？”
听到此处，孙胜忍不住质疑道。
“是呀，朕和百官得了长生法，可大圣如今也知，这是怎个长生？”
孙胜眯着眼，似乎这“人生果”非大唐所愿。
“他们逼朕以‘人生果’纳税作祭，僧侣、道士、豪门又不在剥削之列，可怜长安数十万百姓，代代活不过西十不惑，愚昧而终！”
唐皇的声音尖利起来。
“每十年结五十万果，佛门拿走三成，道门拿走三成，天庭再拿走三成……余下十分之一，做为朕朝堂权衡之术可恨每一口‘人生果’，都是朕子民血肉啊！”
话到此处，唐皇忍不住掩面而泣，呜呜作响。
孙胜脑中一团浆糊，只觉得金殿宫宇，却好像白骨搭成，血肉铺就。
仙、佛、道压着世俗王朝，吃人……“那么，陛下要我来此事作甚？
莫说我不是大圣，就真是斗战神佛本尊，在大道面前，也不过是蝼蚁罢。”
“无妨，今日且言道此，接下来只劳烦大圣了嗯？”
孙胜更加疑惑，这等天地乾坤谋划，自己个凡人也配入局？
唐皇的声音再次响起，漠然间听不出感情：“有劳大圣，丹药炉里走一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