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宣府。
这座大明重镇三十里以外的地方，瓦剌人的大军就驻扎在这里。
也先的中军大帐不远处，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表情郁闷地坐在一块破烂的绢布上。
青年穿着一身与瓦剌人不同的丝绸衣服，他的衣服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脸上也尽是污渍，显得有些狼狈。
“哼，杨洪、朱谦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忤逆朕的意思，等朕重返皇宫，一定要治他们的罪。”
青年正是土木堡之变发生后，被瓦剌掳走的朱祁镇，此刻他正在发泄心中不满。
虽然在瓦剌被好酒好肉伺候着，还有美女相伴，但朱祁镇一直觉得自己过得不好。
毕竟与草原相比，在大明当皇帝的日子太舒坦，两相比较之下，朱祁镇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虐待。
此刻他满眼愤恨，低声说道：“不就是一座边关嘛，打开了又能怎样，有朕这个皇帝重要吗？”
前些日子，朱祁镇被瓦剌太师也先指使去宣府叫门，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除了害怕瓦剌的威胁，朱祁镇还迫切想回到大明境内，回到自己的皇宫，重新享受被服侍的日子。
然而，朱祁镇自信满满地来到宣府叫门，却被杨洪、朱谦严词拒绝，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想到这里，朱祁镇又埋怨道：“怎么还没有人来赎朕，朝堂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远不及王伴伴贴心。”
朱祁镇口中的王伴伴就是太监王振，土木堡之变发生后，被护卫将军樊忠一锤打死在乱军之中。
此时，远处走来一道瘦小身影，打断了朱祁镇的自言自语。
来人面相阴冷，正是太监喜宁，他是王振手下的亲随之一，朱祁镇的近侍太监。
这个喜宁的身份可不简单，他本是女真人，受宠期间对内欺辱忠良，对外交好瓦剌。
被瓦剌俘虏以后，喜宁彻底叛变投靠瓦剌，充当瓦剌侵略大明的向导。
喜宁来到朱祁镇跟前，不咸不淡地说道：“陛下，太师让你过去议事。”
听到这话，原本还对喜宁态度略显不满的朱祁镇连忙起身，朝着中军大帐走去。
朱祁镇刚走入大厅，一个装酒的牛皮袋飞了过来，他有些慌乱地伸手去接。
看着朱祁镇手忙脚乱的样子，大帐内几个草原汉子哈哈大笑起来。
面对瓦剌人的嘲笑，朱祁镇不敢说话，先前大帐外那股嚣张劲头突然消失，转而换上一副谄媚顺从的样子。
朱祁镇讨好似地问道：“敬顺王，你找朕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敬顺王，是瓦剌太师也先当初去大明朝贡，被朱祁镇册封的王。
不仅是也先，瓦剌四部都被册封为王，只是其他几部都被也先和他的父亲脱欢灭掉，现在瓦剌由也先一脉掌控。
大帐正中央，瓦剌太师也先轻蔑地看过去，随意说道：“大明皇帝，先喝点酒。”
然后，也先朝着朱祁镇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过来，自己有话要说。
朱祁镇拿着牛皮袋一脸犹豫，这袋子看起来很脏，他有点下不了口。
但迫于也先的气势，朱祁镇只能闭着眼，猛地灌了几口酒。
可由于喝得太急，朱祁镇被呛到了，狼狈的样子再次引得大帐内嘲笑声不断。
看到面前的朱祁镇，也先眯着眼沉声说道：“大明皇帝，你食言了。”
听到这话，朱祁镇神情一震，心生恐惧，被吓得脸色有些发白。
也先见状，趁机再说道：“两日前，你曾拍下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能叫开宣府大门。”
“可如今，宣府城门大闭，我等被阻拦在城外，大明的皇帝，你说我们下一步应当如何？”
朱祁镇闻言有些不知所措，心中对杨洪、朱谦等守将怨恨到了极致。
如果不是他们不懂事，主动打开城门迎接自己和瓦剌大军，那他朱祁镇岂会落到这般田地。
看着朱祁镇一副懦弱的样子，大帐内包括也先在内的草原人，他们的眼里只剩下鄙视。
草原人慕强，由于在艰苦的环境下长大，使得他们为了生存不惜一切地变强和厮杀。
因此，也先和其他草原人看不起懦弱无能的朱祁镇，觉得他和前几任大明皇帝有天壤之别。
也先轻笑一声，说道：“大明皇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过几天，我们瓦剌的大军会前往大同府，你再去叫一次城门，我不希望见到你第二次失败。”
说这话时，也先眯着眼睛，语气中带着威胁的意味逼向朱祁镇。
在也先的身旁，朱祁镇被吓得浑身发抖，只能不停地点头答应。
看到朱祁镇一副窝囊样，也先哈哈大笑起来，大帐内的草原汉子也跟着一齐嘲笑。
土木堡之变以前，草原诸族被大明压制了几十年，两方对战大明鲜有败绩。
洪武、永乐、宣德这三朝，连着几任皇帝把草原打得抱头鼠窜，俯首称臣。
然而土木堡一役，瓦剌以三万骑兵大破明军五十万，虽说这里面大部分是辅军。
但大明的精锐部队起码有接近二十万，这可是永乐和仁宣之治留下来的底子，结果一战被朱祁镇全送没了。
眼看着大明精锐葬送殆尽，并且还抓住了大明皇帝，瓦剌人连忙兴大军南下，趁机掠夺一番。
可以说，朱祁镇送的这个机会，是瓦剌人和草原等了数十年，才等来的绝佳机会。
……
文华殿。
“军队和粮草的事情，就全依仗于尚书，另外还请诸公多多协助于尚书，拜托诸位了。”
又是一次廷议结束，朱祁钰揉了揉脖子，心想着这皇帝还真不好当。
散会以后，朱祁钰亲自送大臣们出门，由于天气渐渐转凉，朱祁钰还贴心为给他们准备披风。
看到身上的披风，于谦、王直等大臣感动不已，望向朱祁钰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这几天，朱祁钰一直关心军队和粮草的事，中间还提了不少好的建议，不知多少次让他们刮目相看。
而这些情形，大臣们从没在朱祁镇的身上看到过，一次也没有。
看着朱祁钰的身影，群臣不禁感叹，这位郕王殿下除了出身，真是无可挑剔。
可恰恰是身份，造就了朱祁钰和朱祁镇的不同，能力差的当了皇帝，而能力强的却只是个闲散王爷。
众臣纷纷摇头叹息，朝着宫门外走去，但渐渐地，有三个大臣落在了队伍后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