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赵祯举杯走下金銮殿，燕如牧亦抬起手，两人相视一笑，手中金樽轻轻一碰，各自仰首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燕如牧随意将唇边酒渍擦去，突然将目光转向了女眷席位，朗声笑道：“臣听说陛下新得了位怜昭仪，容貌绝世无双，不知臣是否有幸，可一睹娘娘容颜？”
席中正在吃东西的沈绵动作一顿，蹙眉抬首，目光看了过去，便见燕如牧眼底藏着几分戏谑，眼神看着她。
赵祯脸上笑意微微一淡。
“哦？朕听说爱卿击退倭寇收服琉球，东瀛可是给爱卿送来不少美人啊，想必我们中原的女子，爱卿都要看不惯了吧？”
燕如牧拱手行礼，脸上笑意盈盈：“俗话说的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东瀛小孙子们虽送来了不少美人，可那都是献给陛下的，臣可不敢肖想。”
说着，他拍了拍掌心，立即有人带着三名身穿东瀛服饰的少女走了进来。
那三人皆是面戴薄纱，身姿妖娆婀娜，脚下木屐踩的咯吱作响。
燕如牧朝沈绵递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即对赵祯笑道：“这三位女子都是东瀛皇室的皇女，不知陛下可否要将她们收入后宫之中？”
赵祯脸色微黑。
人群里，沈绵不由扶额。
燕如牧这个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
赵祯说他在南海边看惯了东瀛美人，他便直接把人拉过来恶心赵祯。
真是……够狂妄的！
“荒唐！”赵祯甩袖，走上了金銮殿。
燕如牧仍然混不吝的笑着：“陛下真不要啊？”
赵祯坐上去，冷笑一声：“爱卿与其真的担心朕的后宫之事，倒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亲事。燕妃前些日子还同朕讲，你这个哥哥如今也二十有五了，府上却连一个妾室都无，怕是叫燕家列祖列宗在地下都合不上眼。”
两人疯狂互相伤害，众臣面面相觑，也不敢说什么。
燕妃在旁边坐着，脸色还有些难看。
宴席一散，她立刻便堵住了燕如牧。
“哥哥！”
燕如牧低头，看着有些陌生的妹妹，眉头微蹙，随即长长的叹了口气。
“阿云，哥哥知道你想要什么。”
燕如云咬咬牙，忍不住胸口的委屈：“既然哥哥知道我是想成为陛下的皇后，那刚刚为何——”
“其他事，哥哥都能答应你，”燕如牧打断了她，语气有几分严厉：“唯独这件事，不行！”
燕如云失声叫道：“为何？！”
燕如牧淡淡的看着她，眼底带着遮不住的失望。
“你从小同哥哥一起在军营里头长大，哥哥以为你与这京城里的女子们都不一样。”燕如牧摇摇头：“你当初说，你入宫，只是好奇宫中是什么样。”
燕如云犟嘴道：“我现在只是好奇当皇后是什么感觉而已……再说了，哥哥，我喜欢陛下，我想当他的妻子，我想让他身边只有我一个人，我有错吗？”
她说的那样理所应当。
燕如牧瞧着她：“你胡闹也有三年了，该够了。”
燕如云眼眸微睁：“哥哥，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也该差不多了。陛下不喜欢你，不爱慕你，之所以将你留在宫里头，不过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燕如牧毫不留情的戳破燕如云所有的幻想和自欺欺人，道：“你在宫里头待了三年，怎么还看不清楚？”
“要么，和我回南阳去，以后都不许进京，这样，我还认你这个妹妹。要么，”燕如牧认真道：“你若执意留在宫里头，别怪哥哥以后就再也不会管你了。”
“哥哥！”
燕如云怎么也没想到，她等了许久才等来的哥哥竟然会对她说出这么冷漠的话。
她又气愤，又委屈，死死的瞪着燕如牧，喊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留在宫里，留在陛下身边！”
她喊完，狠狠地咬着唇，转身离开。
燕如牧看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长睫垂下，遮住了眼底的后悔。
当初她说想进宫看看时，他就不该纵着她。
这深宫里头，哪里像别人说的那么好。
想着妹妹刚刚歇斯底里的面容，燕如牧陡然想起就在不久前看到的那张脸。
平和的，温柔的，
眼底却带着连他都看不透的沉寂。
“沈相。”
赵祯瞧着端着酒杯走到面前的中年男子，亦举起酒杯，同他微笑示意。
沈相如今过不惑之年，面容儒雅英俊，浑身气质温润随和，身姿修长挺拔，若说是三十多岁，赵祯也是信的。
“陛下。”沈相略微躬身，语气恭敬道：“臣管教不严，不知两位女儿在宫里头，是否给陛下惹了麻烦？”
赵祯从容笑道：“爱卿谬言了，婉嫔性子贤贞，怜昭仪性子柔顺，两位爱妃伺候得当，很得朕心。”
他举杯，同沈相轻轻碰了碰，又道：“虽说论公，沈相需唤朕一声陛下，可论私，朕还得唤沈相一声舅舅呢！”
沈相忙把身子弯的更低了，连声道：“臣不敢。”
赵祯笑而不语，轻轻抿了口杯中酒，才似是无意般，道：“朕从前倒是不知，爱卿府里头竟然有三位姑娘。婉嫔素来才名在外，传闻是京中第一美人，倒没想到怜昭仪竟也生的貌美如仙，爱卿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两个如珠似玉的好女儿。”
沈相心里头思索着，面上便更加谦卑恭顺几分，道：“二女儿不才，向来无甚才气，为人又木讷胆怯，素来不怎么爱出门，和她嫡姐不同。”
赵祯“哦”了一声：“这样说，怜昭仪生母倒还是个妾室了？”
他嗓音里隐隐生出一丝不满。
沈相自然也听了出来，心中当即便是咯噔一声。
他原本还以为陛下对沈绵只是一时的色相之好，并没有几分真心，可听陛下这话，竟是在为沈绵打抱不平？
既然如此，看来，他对他那个向来柔顺绵软的二女儿的看法也是要变一变了。
沈相入宫前，原本还打算警告沈绵一定要好好配合沈玥，可如今听了赵祯的这番话，他很快就把之前的所有计划都又推翻了。
沈相面上带着笑，道：“原先确实如此，可近日来，臣念及窈姨娘为臣生儿育女，辛劳半生，便决定将她抬为平妻，只是还未同族中长辈们商量。”
什么商量不商量，如今有了赵祯的这句话，哪怕是沈夫人不同意，沈相回去都是要将窈姨娘抬成平妻的。
沈绵并不知道赵祯几句话间，便改变了姨娘和几个弟弟妹妹的一生。
她好不容易说服惜时，尝了几口度数不高的果酒，沈相便让人将她叫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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