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桂名楼
是夜，夜黑如墨。万籁俱寂，了无生息。一切都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睡，都陷入深深的梦境。唯独只有这片大地上一个繁华的权力中心的中心——卫宫。此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喧闹不堪，就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蜜蜂仍在兢兢业业的辛勤劳作着，不知疲倦，无畏严寒，可谓精神可嘉。
“你，你，还有你，去那边！你，去那边……”一位不知是几品的带刀侍卫正在吩咐着人手。他已经连续工作了几个时辰，此时可谓身心俱疲。更可悲的是，这样的敬业非但没有加班费，而且还有掉脑袋的风险，这让他很无语，有苦说不出。唉，干这行的不容易啊。那两个该死的挨千刀的！他已然在心目中，在灵魂中诅咒了那两个闯入皇宫的贼千遍万遍了。本来正在自己的房中做梦做的正香，就突然被手下叫醒说有什么刺客，当时就将那个手下狠狠的踹了几脚，他们是干什么吃得，一两个大活人潜了进来，居然不知道！都是吃干饭的吗？于是，他就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结果又传来他们居然跑了，当时又狠狠地踹了报信的人几脚，都是干什么吃得，一两个大活人这样在眼皮子底下逃跑了？他们可真是罪该万死，而且竟然打搅了陛下的房事，那更加的罪该万死……
夜色苍茫下，鸟语啾啾，虫鸣兽啸，偶尔传来阵阵马蹄，似乎一派安宁和谐的景象。突然，两个黑影疾驰而过，仿佛黑夜里的幽灵，给这片本就动荡不堪的土地上更加增添了几分恐怖气息，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胆寒。
“多谢少侠的救命之恩……在下当感激不尽，如今天色已晚，虽然几乎不可能有卫兵追上来，但也未必能够安全脱险，要知道卫国如今盗贼横行，动荡不安，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当务之急应当找个安全的地方暂时居住，不知少侠意下如何？”一个面容标致，玉树临风的穿着华丽锦衣的美男子发出貌似豪放的声音说着。
“兄弟不必客气，举手之劳，拔刀相助而已……”另一个也是意气风发，风流倜傥，颇为豪爽的说道，“说实话，我到此地不是很久，对这个地方不是很熟悉，一切听从小兄弟意见……”他显得很是谦虚。
“那好，那我就替少侠拿主意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去这个国都的名楼——桂名楼……”那一位突然作想入非非状。
“桂名楼？听起来……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不知那是什么楼呢？酒楼？客栈？”另一个显现出很迷惑的样子，看到那位的一脸猥琐的表情颇有种不好的预感。
“少侠，到了那里就知道了，放心，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那一位很是豪放而痛快的拍了拍另一位的肩膀，信誓旦旦的说。江湖义气，霸气侧漏，可见一斑。
桂名楼。
万千粉黛，人烟熙攘，入目可见，美女如云，莺莺燕燕，歌舞升平，繁花似锦，天上人间。好不热闹。这边饮酒作乐，酣畅淋漓，醉生梦死，那边左拥右抱，卿卿我，纸醉金迷。上边灯红酒绿，色彩缤纷，绚丽多姿，地上花丛锦簇，雍容奢华，风月无边。这里是达官贵人享乐之地，这里是中下阶层向往之地，这里是金钱首饰的转让之地，这里是放晴纵欲的邪恶之地。唯利是图是这里的宗旨，攀比富贵是这里的特色，王公贵族是这里的主流，风月无边是这里的精神。这里就是卫国名楼——桂名楼。
于是，命中注定的，许许多多的历史故事就顺理成章地在这里默默发展着，与悄悄上演着……
“还不知兄弟大名呢？”那位少侠一脸平静的问道。从一进入这里开始，眼中就露出了意料之外的神情，竟然没想到那位兄弟口中所说的桂名楼就是这样子的，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温文尔雅，一介饱读圣贤之书的模样也有这般品味。但随之表情回复正常，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更何况人不可貌相。也很显然，这种奢华的地方也不是没有见过，也不是没有去过，虽说自认为品行端正，但在耳濡目染之下也是不可避免的。
这一切，自然被那位兄弟看在眼里。
“在下木袽，乃卫国都城人士……”木袽拱手道，表现恭恭敬敬，彬彬有礼，而与这个地方显得格格不入。“也请问少侠大名，为何深更半夜潜入卫宫，如我冒昧，只是好奇而已。”木袽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表情依然如她所说显现出很好奇的样子，对于一个喜欢隐藏喜欢装傻的大智若愚的人来说，是无法从她的表请中看出什么端倪的。很显然，那个木袽就有这样的深厚的功力，很显然那仁兄也是在怎么看也无济于事。
“哦，在下南宫卿，乃江湖中人，喜欢冒险和游历四方，更喜欢行侠仗义，好打抱不平。之前慕名卫国后宫美女如云，所以潜入后宫前去偷窥，正好碰巧碰到你，我平生最看不起昏庸无道的君王，我当然也知道那卫王更是其中的典型，所以一看见仁兄身陷重围，敬佩之情便油然而生，惺惺相惜之意便就心血来潮，于是就毅然决然的出手了……”南宫卿说的天花乱坠，滴水不漏，天衣无缝，有情有理，有理有据，生怕别人不相信自己似的。可惜，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说的越真实，就越能引起别人的怀疑，在有些方面，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如果说这番说辞骗骗一般愚昧的老百姓也就算了，那至少还有不少成功的可能性，但这次他却很不幸地碰到与他同一个级别的木袽。
“哦，是这样啊，没想到南宫兄还有这样独特的嗜好，很让人惊讶啊，果然是真性情，真豪杰，小弟真心佩服，来，咋们为今天的相见恨晚大干一杯……”木袽的表情表演的很是到位，似乎已经深信不疑，但在她心里却对此嗤之以鼻。大晚上，不睡觉的，冒着生命危险，闯入警卫森严的卫宫只为看一看美女，有病是吧？说出来谁信啊，恐怕只有那些头脑简单的小老百姓会信吧。何况，整个卫国就没有美女了吗？比如这桂名楼里就有不少的美女，作为一个混迹江湖多年的游侠不会不知道像这种花楼有美女吗？木袽更加深深的怀疑……
行走之间，南宫卿也看看旁边的木袽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话说回来，木袽兄半夜潜入卫宫又是干些什么呢，别误会，我也是感到好奇而已，你可以不用回答。”南宫卿一脸笑脸，让人真的很难想到去打击他的积极性。木袽也笑笑，沉默了一会，大脑高速运转，似乎在构造某种小说，有似乎在编造某种故事。不一会，便神情了然……
“不怕南宫兄笑话我，其实是本少爷，喜欢的女子，被那个昏庸无道的卫王抢了去，让我非常悲愤，而且让我饱受思念之苦，终于无法忍受，把持不住了，就以身犯险，冒死潜入卫王宫中，只为见见伊人，是否安好，我便心意一足，可惜卫宫警卫森严，一不小心就被发现了而遭到围攻，幸好南宫兄及时出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木袽脸色由思念到紧张到惋惜再到庆幸，十分到位，不堪是在演艺圈摸爬滚打数十载的实力派，也可谓滴水不漏，合情合理。但是到此时南宫卿的耳朵里瞬间就自动的找出了其中的漏洞。为了一个女子去舍身犯险，貌似可以体现出爱情的伟大，貌似也在情理之中，但你也应该从那卫王的后宫中出来啊，怎么看都像是从公主的房里跑出来的，况且谁去看个情人，还穿成这么颜色鲜艳的衣服，不被发现才怪呢，又有谁偷偷前进王宫时还带着一大包袱的东西的，难道就不影响你的飞檐走壁吗？好吧，你功力深厚，你无所谓，你很牛，但是我目前还没看出来，好像从之前的打斗看来，还真是不咋的。想到此处，南宫卿也只是笑笑，并不马上揭露她，而他也知道自己的一番说辞是显然经不起推敲的，但他也无所谓，他反正都是要走的，要离开的，就算是她知道我骗他那又怎么样呢？我也不指望下次还会这么有缘分再次相见，你以为拍偶像剧呢，你以为写爱情小说呢，哪有那么多的莫名其妙的巧合？
“哦，原来是这样啊，在这个物欲横流，贫贱分明，朝不保夕的动乱的艰苦的岁月，木袽兄竟然还能保持内心的纯洁与完善，而去勇敢而坚强而不畏强权而不畏牺牲的追求自己的爱情，是在是难能可贵，是在是让你南宫兄我着实汗颜不已，自愧不如，自惭形秽啊……”南宫卿发出了一连串的感叹，和一连串的赞美，和一连串的肯定，来掩饰自己眼中的不屑。
“呵呵，南宫兄谬赞了……”
“不，是木袽兄谦虚，你理应名副其实……呵呵……”
于是，两只狐狸彼此傻愣愣的对笑着，完全不顾周围这么多人的眼光，不知各自的心里打着什么样的算盘……
桂名楼。依旧喧闹不堪，纸醉金迷。卫后宫。依旧锦衣玉食，荒淫无度。贫民窟。怨声载道，苟延残喘。边疆上。残肢断臂，横尸遍野。
不眠夜。桂名楼。最高层。房间里。
“来来来，南宫兄不必客气，放开手脚，不要拘泥，今天我请客……”木袽举起手中的空杯，向着对面的南宫卿，示意他也举起由木袽亲自斟酌的酒，同时一饮而尽，好来个不醉不归，酣畅淋漓，一醉方休。
“好，木袽果然够豪爽，果然够痛快，果然真性情，居然给我到真么多的酒，竟然想跟我来豪饮，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那我怎么能不给你面子呢，只好却之不恭，舍命陪君子了……”南宫卿说完，还真就一饮而下，毫不含糊。真叫人，尤其是叫木袽看得眉头直皱，眼皮直跳，心肝直斗，难道真的是江湖豪杰？
“呵呵，南宫兄果然好酒量，喝起酒来那是一点也不含糊啊，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酒逢知己，真的方知千杯少啊，来来来，在来……”木袽又再次多管闲事的给有手有脚的南宫兄满上了，似乎大概依稀忘了给自己满上了……
“吱”一声响。门突然就开了。进来一位国色天香的怀中抱琴的美女，端正优雅，古韵悠悠，静若处子，仪态大方。足以让人一见钟情，留恋不已。
“小女子柳凤仪为二位倾情献上一曲，望二位公子捧场……”柳凤仪轻启朱唇，脆音袅袅，如夜莺婉转，又如花绽芬芳。直叫人沁人心脾，舒畅不已。二位似乎都已经陷入了某种陶醉之中，静默不语，目瞪口呆。
“哦，那你就为我们哥俩弹奏一曲，消遣消遣！”木袽似乎刚回过事来，急忙进行邀请。眼睛似乎直勾勾瞄向某人的某个地方。
“那，小女子献丑了……”于是，柳凤仪就落落大方的开始她熟练而又动听的曲子。其曲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绕，三日不绝。一种高深莫测而清新动人的意境在小屋子里萦绕，环绕，飘荡，扩散。一切寂静，一切陶醉，一切忘我，一切都超凡脱俗，一切都羽化登仙，一切的一切都只剩下一曲，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这一曲……
一曲完毕，南宫卿似乎醉了，于是狠狠吃了几口菜，让他颇有三日不知肉味的滋味。而木袽也一副惊呆了的表情，口水直流，其实早就听过了好几遍了，只不过是和柳凤仪演一场戏而已。南宫卿他不知道现在的柳凤仪是桂名楼的花魁，怎么可能轻易出来抛头露面，又怎么肯轻易免费的弹奏一曲呢。她的演出费可是用金钱买不到的，不知有多少王公贵族为了她的一曲，哪怕是一睹芳容而大打出手，而挥金如土。怎么可能像在这样免费让南宫卿看了看，听了听，还不用交钱，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这一切只不过是按“木袽”的计划行事而已。可惜，南宫卿初到此地不了解行情，更不认识某人。
“南宫兄举得如何？”木袽很显然要南宫卿评论评论这首曲子，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哦，不错，清醒淡雅，超凡脱俗，彷如流觞曲水，巍巍高山，令人叹为观止……”南宫卿边大口大口的吃菜，边评论着，似乎对此并不是很在意一般。形容实为淡定。
“哦？看来南宫兄与我还是知音啊，我也有相似的感觉……”木袽站起身，笑的更加甜美，慢慢走向柳凤仪，“如此佳人，如此才艺，若得此女，夫复何求啊……”木袽已经走到了柳凤仪的身边，摸了摸柳凤仪凝若肤脂，白皙若雪的容颜，然后一把搂起她。惹得柳凤仪一声惊呼。“南宫兄难道就不心动吗？”木袽望着南宫卿，一脸的期待，一脸的好奇。
南宫卿吃完了几口菜。转过头，看着木袽与柳凤仪之间卿卿我，搂搂抱抱，一脸淡定地说，“可惜，如此佳人，如此才艺，却流落红尘，真是出人意料，不可思议啊，你说是世事难料呢，还是造化弄人呢？”南宫卿似乎离题了，似乎扯上了另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
“嗯？”木袽做疑惑状，“谁知道呢，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真的有造化弄人……”
木袽意味深长的笑着。“美人，来亲一个，本少爷看上你了，今天你就留在这吧……”木袽将怀中的美人搂的更紧了，开始进行强吻……
“木袽兄，现在时辰也不早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我也应该就此别过了，希望你好自为之，关于什么潜入卫宫看情人之类的，我看你还是就这样算了吧……”南宫卿说完也不管木袽有什么反应，就此拂袖而去……屋内之剩下卫袽与柳凤仪在逢场作戏……
不久，屋内已然熄灯。
“凤仪，你怎么看？”卫袽靠在门边，密切注意着外面的情况，防止有人偷听。“公主，此人不简单……”柳凤仪整理衣装，略微思索道。
“哦，说来听听……”
“那人只有刚进来的时候，表情上只有一刹那的惊艳之色，从我多年的察言观色的经验来看，此人对我的一见倾心只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并非如此，而在之后基本上就没有多看我几眼，一直都在吃菜，这有三点可能，一是他害羞，不敢看，二是他见过了不少美女，对我不敢兴趣，三是他不是男人。然后从最后我弹奏的曲子中，却也发现他脸上的确有过震惊之色，这说明他对音乐有着很深的了解，尤其是对贵族阶级才能听到的高雅的音乐有很深的了解，毕竟曲高和寡，否则他不会有这样精辟的见解，所以可以断定，他并非江湖中人，所以以我所看，他并不简单，在从他的行为举止，谈吐风貌，衣着光鲜，面容白皙来看，他应该是社会上层的富家子弟……”柳凤仪充分利用她这些年在桂名楼这个最鱼龙混杂的地方摸爬滚打的经验，作出了有板有眼，有理有据的分析，而这些正是卫袽所没有的。
“凤仪，你去帮我查查这个人，半夜潜入卫宫，肯定图谋不轨！”
“是，公主！”柳凤仪一瞬间就消失不见，此时的她一点也不像一个青楼女子，反而更像一个武林高手。
几天后。“启禀公主，现已查明那位身份……”柳凤仪半跪在地上，对着卫袽打着小报告。
“说！”
“那人就是秦国的宰相南宫玉之子南宫少卿……”
“呵呵……南宫兄，还真是造化弄人啊……”卫袽依旧那样意味深长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