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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眺望远山，我喃喃道：“我终于走出去了。”
*
分数出来后，我的照片很长一段时间被挂在校门口当门面。
李海升天天带着儿子来我家送温暖。
可我对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全无好感，哪怕他是正常男孩，懂礼貌，知进退。
可一看到他的脸我就想到当初的十块钱，以及狠狠打在我脸上的耳光。
到了后面，李海升再也没来。
直到某天家里突然来了亲戚劝我和父母搞好关系。
一问才知道李海升在亲戚面前哭诉，我这个女儿翅膀硬了，等读了大学飞出去就不给他养老。
我全都记在心里，后面甚至同意了他给我办升学宴。
宴会定在市里的大酒店。
无数亲戚朝李海升祝贺，分明是我考得好，但最后都说他会教女儿，请教教育秘籍、
李耀祖端着饮料祝贺我：“姐，恭喜你成为全省第一，考上P大。”
我淡漠点头：“谢谢。”
我没喝饮料，他也没劝。
宴会过半，主持人cue我上台发言。
我熟练接过话筒，亲戚们都用与有荣焉的眼神望向台上。
“各位亲朋好友，我知道大家都想知道我为什么能考这么好，接下来，我就把独家成长秘籍告诉大家，请大家记好！”
“第一，让家里的弟弟妹妹拿走亲戚的十块钱，不分青红皂白把黑锅扔到她头上，再甩她四五个耳光，让她知道这世界谁是老大。”
“第二，等孩子玩失踪，不要去找，不要管，如果遇到县三中花钱请孩子去读书，别犹豫，立马卖！”
“第三，上学不给学费，让孩子知道没钱寸步难行。”
“第四，让孩子出去摆摊卖菜赚生活费，如果路上遇到，千万别打招呼，还要买隔壁摊位的菜给个下马威。”
“如果能做到以上四点，恭喜，你的孩子初步知道了社会残酷，体会到学习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宴会厅鸦雀无声，向来口齿伶俐的主持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来挽救。
亲戚们更是瞪大双眼。
但我的教育心得还没说完。
“根据我的经验，以上四点足够让你的孩子进入市一中，但不能保证她学习优秀。”
“所以第五点至关重要，那就是把最亲亲人的死怪在孩子头上，理由随便想，但一定是因为孩子不好才害死了最亲的人。以后这个孩子绝对对你言听计从。”
“如果以上五点不够，那就生个弟弟妹妹，让孩子体会什么叫做偏心，带小儿子去欢乐谷不告诉她，实在不行找孩子给弟弟妹妹补课，一定能让孩子学得更好！”
“以上就是我的教育秘籍。哦对了！还有最最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千万别给孩子吃的太好，什么兔子吃剩的烂叶子炒给孩子吃，然后告诉她这叫加餐，教育孩子珍惜粮食！”
说完，我不管李海升的脸黑成什么样，亲戚们欲言又止闪躲的目光，挺起胸膛离开宴会。
亲手搞砸了升学宴，很开心，真的。
*
九月。
我站在自由的殿堂，继续翻越人生的大山。
开学当天，路舟学来帮我搬东西，虽然他已经是金融专业的大二生。
而我选择的是计算机专业。
大学四年，除了室友，只有路舟学找我玩。
室友打趣：“金融校草就这样被你拿下。”
大二下学期他又是撒娇又是卖萌说没人陪他爬长城。
我忍不住在电话里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对面砰咚一声，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我这边电话被迫挂断。
当晚，我正准备睡觉，隔壁寝室来敲我的门。
“七月，你睡了吗？睡了也起来看看楼下哇！”
我来到窗户边，朝下望去。
路舟学也瞬间看到我，拿着一束花站在女寝楼下像个二傻子一样挥舞，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
本科毕业后，路舟学用家庭资金开始创业。
我选择保研继续读书。
研究生毕业，路舟学的公司进入也进入正轨。
他用赚的钱买了套三居室，写我的名字。
毕业后，我综合了路舟学父母的建议以及自身风险承受能力，脱产一年考上了首都编制。
为此，他的父母甚至专门飞到首都带我出去庆祝。
屋外疾风骤雨，触不可及的幸福不知何时笼罩在我身上，温暖又幸福。
*
婚后第一年。
他向我抱怨不够爱他。
“怎么才算爱？”
他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上，呼吸喷洒在锁骨上。
“要一直想我，只依赖我。”
我疑惑：“我没有亲人，一直以来难道不是依赖你吗？”
他不知道被哪句话取悦，像只大狗子一样缠了我一天。
婚后第二年，他带我回老家过年。
彼时我刚怀孕，他父母和他本人都紧张得不得了。
本打算开车回家，后面直接改为飞机头等舱。
我摸着肚子，望着天外白云，心中悄声道：
“宝宝，我给你选了个可靠的爸爸，也在努力改正自己的坏习惯，以后只会爱你一个，妈妈试过，这人间值得来一趟。”
*
下飞机后，公婆开车到机场接送。
一路上生怕我怀孕不舒服，水果座椅都准备齐全。
小姑子今年刚上高中：“嫂子，市一中至今没有比你更高的分数，我本以为只能仰望学神，没想到居然让我哥占了便宜！”
路舟学坐在副驾驶：“你哥我也是学神，你怎么不崇拜？”
“哪个学神还和妹妹抢葡萄干啊！”
车上又是一阵笑声。
*
回到熟悉的家，院子里杂草丛生。
多年没人住过，房子内已经没了生活痕迹。
我行动不便，路舟学亲自给姥姥上香：
“姥姥。您放心，月月已经研究生毕业，还进入了体制内工作，我会好好照顾她，好好爱他。”
下山的路上，我和李海升一家不期而遇。
他们也是来给姥姥上香的。
对方显然比我更为震惊，刚笑着打招呼想到什么又垂下手。
几年不见，李海升苍老的像七十岁，李耀祖也长大了，但成绩不好，没考上市一中，如今在县一中读高中。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李海升在化疗，他得了肺癌。
我没有交谈欲望，路舟学就扶着我下山，中间没有一句交谈。
来到山下，路舟学突然从车的雨刮器上发现了一个红包。
里面的有一张纸条和十块钱。
纸条上写着：对不起。
看着像男孩的记忆，应该是李耀祖。
尘封的记忆死灰复燃，却在也无法给我带来痛苦。
“走吧，我们回家。”
迎着阳光，又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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