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离曹露去镇上又过了几天,到了蒋晏秋去医院复查的日子,他在当兵的时候,有不少关系不错的战友,自从受伤回来,总能收到他们的来信,只是他自己看不见,就把信收起来没看,一直堆在书桌下的抽屉里。
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曹露要给他念,他没答应,还差点生气,曹露就没敢再提读信的事情,没回收到信,就直接拿给蒋晏秋,不再过问。
但是他的战友们,每到了固定检查的日子,还是会联系别人,开着三轮摩托车来接他去县城的医院检查,县城要更远些,离泾河村有三四十里路,去的话基本上来回加上检查需要一整天。
这个年代交通尤其不便,有一部三轮摩托车已经是很先进的交通工具了,不然只能靠走路或者搭村里顺路的驴车牛车。
这天一大早,就有三轮摩托车停在蒋家门前,来接他去县里检查身体。曹露走之前叮嘱过孟甜,所以她一大早就起床,自己洗漱完之后,又帮蒋晏秋收拾完。随便弄了些吃的,吃过早饭,大门就被敲响了。
孟甜有些兴奋,她来这里之后,还没出过门,今天终于能出去见识见识这个年代的风土人情了。她打开大门,看到一辆红色的三轮摩托车,后面有一个很大的车斗,司机就站在门口。
司机看到这次来开门的不是之前的曹露,而是个年纪不大,个高黑瘦的小姑娘,好奇地问:“我是来接这家人去县城检查身体的,之前都是一个叫曹露的女人来开门,你是?”
“叔叔,我是要去检查的人的妹妹,曹姨,有事情要忙,所以以后都是我和哥哥一起去检查了。”孟甜露出甜甜的笑容。
她把司机请进屋,又给客人倒了一杯水,然后才敲了敲蒋晏秋的房门。
“哥,你好了吗,司机叔叔来接我们了,我们出发吧。”
“嗯。”房门打开了,露出蒋晏秋表情奇怪的脸,孟甜之前称呼他都是直接叫名字的,突然叫他哥,他心里涌起奇特的感觉。有个妹妹的感觉,他还没体验过。
孟甜虽然实际年龄要大蒋晏秋一岁,但是她这声“哥”叫的毫无负担,反正她现在只有16岁,叫声哥怎么了。
司机先帮蒋晏秋把轮椅扛上后面的车斗,固定好,又把蒋晏秋背上去,车斗里已经有两个凳子了,固定在车上,防止路上会被颠簸,坐不稳,孟甜看这是那种很硬的小木凳,就从屋里拿了垫子,给自己和蒋晏秋铺好之后,司机把轮椅也固定好了,孟甜和蒋晏秋挨着坐好,司机就开着三轮就出发了。
车开起来,孟甜才发现这一路到底有多颠簸,车开在不太平坦的乡间土路上,摇来摇去,晃得人坐不稳,她又没什么劲,扶着车斗上的栏杆也抓不牢,还是经常被颠得来回摇晃,时不时就会撞到蒋晏秋身上。
蒋晏秋毕竟曾经是是军人,力气要大不少,他察觉到身旁的情况,抿起嘴唇,,犹豫了一瞬,终于在孟甜再一次撞到他时,伸出手,一只从后面揽住孟甜的腰,另一只则紧紧抓着围栏。
孟甜感觉到身后揽过来的手臂,手臂箍住她,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颠簸,她有些诧异,转过头看向蒋晏秋。
蒋晏秋望着前方,侧脸对着孟甜,他能感觉到孟甜的视线,不自然的红了耳朵,脸上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孟甜看着他白里透红的耳朵,感觉他连脖子都快红了,她不怀好意,凑到蒋晏秋耳旁,小声说道:“哥,谢谢你。”
温热的气息落在蒋晏秋的耳朵和脖子上,好像连心都被烫到了,带起一层鸡皮疙瘩,他往旁边挪了挪,局促道:“坐稳了,别靠这么近。”
孟甜发现自己话说完,蒋晏秋脖子上细细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笑得更欢了,三轮车就在这样的笑声中左摇右晃地慢慢驶向县城,消失在乡村的道路尽头。
……
三轮车开了两三个小时才到县城,进入县城之前的路上,很少有人,偶尔才会碰到进城赶集卖菜的农民,背着背篓,里面装上自家菜地种出来的蔬菜,他们大多天不亮就出发了,可由于路途遥远,走路实在太慢,夏季的天明得很早,太阳也老早就出来了,才八九点,已经晒得赶路的人汗流浃背,看着路边被生活压弯了腰,最多也就是歇口气又继续赶路的行人,孟甜才真切的感受到这个年代,普通人生活的艰难。
司机是个热心肠的大叔,遇到这种背着东西赶路的乡亲,都会停下车让他们上车,顺路带一段。
原本三个人的队伍壮大了,车上的人也开始互相攀谈了起来,聊聊自家种的菜。
“老乡,你家这西红柿怎么种的啊,长得这么好?”
“我种的时候啊,开春就撒种子了,四月就要移栽……”
孟甜听着别人的交谈,还时不时地插句话,大多都是在夸别人菜种得好,蒋晏秋听她在耳旁叽叽喳喳,无奈地紧了紧自己的手,换了一下腿的姿势,他的腿支棱了不短的时间,好像充血了,不太舒服,孟甜敏感地察觉到蒋晏秋姿势的别扭,立刻转过身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腿不舒服?”
“我没事。”蒋晏秋忍着不适,摇了摇头。
“这一路时间这么久,又这么颠簸,怎么会没事啊……”孟甜把自己的坐垫取出来,折成枕头的厚度,仔细地塞在蒋晏秋的膝弯下。
“我不用,很快就到了,垫子你自己留着用……”
蒋晏秋收回搂着孟甜的手,就要去取腿下的垫子,手刚离开孟甜,三轮就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孟甜被弹起来又落下,屁股重重地撞在坚硬的木凳上。
“啊!”孟甜喊了一声,她不好意思揉,气鼓鼓地一把拽住蒋晏秋收回的手,重新拉着手搂住自己,并死死地将他的手按在腰上,嘟嘟囔囔地说道:“搂好了,别动来动去的……”
车上有个去县城摆摊卖土豆的大叔,看见他俩这样子,大声对蒋晏秋笑道:“可把你妹妹抓好了,她这么瘦,车一抖,都能把她弹飞喽~”
蒋晏秋抿了抿嘴唇,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收紧了孟甜腰上的手,抱紧了旁边这具纤瘦温热的身体,不再试图去拿垫子。他的腿有东西垫着的缘故,舒服了很多。
伴着耳边再次变得充满活力的声音,蒋晏秋心里涌起一丝许久未曾出现的满足。
如果一直有充满生命力的她在身边,日子也还不错。
三轮车哐当哐当开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进了县城,孟甜他们要去医院,和卖菜的大伙要去的农贸市场不同路,因此三轮车刚进城,其他人就都背着自己的货物下车了,三轮车载着孟甜他俩开走了,已经下车的人在远处冲他们挥手告别。
孟甜把双手拢在嘴边,朝他们喊道:“祝你们都卖个好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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