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这突如其来的指责让林雨玥瞬间清醒。
“什么网暴？我听不懂。”
霍决阴着脸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抖音上正在播放昨晚那家密室逃脱的监控录像cut集锦。
短短几十秒的视频，将昨晚她被姜瓷和霍决抛下的前因后果都剪了出来。
郑然故意怪叫、姜瓷和霍决抛下她去找郑然、郑然让NPC去吓她……
还包括之前的任务中，郑然故作无意地推她吓她的种种画面。
昨晚的不愉快瞬间袭上林雨玥心头。
她皱眉抬头看向霍决：“所以我怎么阴暗了？视频拍得清清楚楚，我才是受害者！”
姜瓷焦躁地抓了把头发：“她又没恶意！玩游戏而已，你有必要这么做吗？网上全在骂她，你高兴了吧！”
林雨玥这才注意到视频点赞和评论量都高得惊人。
热评第一说：“我拳头大，郑然这样的汉子婊，一拳打她十个！”
姜瓷夺过手机，愤慨不已：“她又不像你千金大小姐有人罩，她一个普通女孩，这么大事会逼死她的！”
“念云，这事说到底是因你而起，你应该出面解释一下！”就连通情达理的霍决也在责备。
明明事实都已经摆在面前，他们却还是选择维护郑然，坚定认为是她做恶……
林雨玥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我做不到。”
霍决冷刺：“连我们你也不管了是吗？林雨玥，你只打算自己当好人是吗？”
“念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一点情谊都不顾？”
姜瓷眼中的失望更像一把尖锐的刀，直直插进她心里。
委屈、无力、受伤……种种情绪在心中翻滚。
“我……”林雨玥到了嘴边的话，被泪意哽在喉咙。
见她沉默，霍决终于失了耐心：“既然你不发声，我们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解决。”
话落，他随手将房门带上，砰地一声，与林雨玥隔开了两个世界。
三人之间无形的隔阂，如眼前这扇门，真的迈不过了。
林雨玥背靠门板无力滑落，抱着膝盖蜷坐在地。
地板很凉，溢出眼角的泪却很烫。
林雨玥僵坐在地，暗想人怎么会突然变了模样。
黄昏落日，碎了的夕阳洒了一地。
躺在林雨玥手边，一直黑着的手机，终于亮起。
是两条信息提示。
林雨玥脸上的泪痕未干，心里却生出期冀。
她犹豫着伸手拿起手机，这一看，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姜瓷和霍决同时用自己的账号为郑然发了澄清声明。
姜瓷：“郑然是个很好的女孩，昨晚的一切都是游戏而已，与其背地里搞小动作，不如现实中来对线！”
霍决：“郑然是我们的好朋友，不存在针对谁的情况！再有对她恶意剪辑乃至辱骂造谣者，一律法庭见！”
两条声明一出，网上风向瞬间逆转，昨晚的原视频已经被删除，网上对郑然不利的言论也都瞬间清空。
只剩下对林雨玥的辱骂和造谣，乌合之众在姜瓷和霍决的评论区盖起了上万楼。
她的主页也被扒了出来，“正义网友”个个义愤填膺，咒骂她去死。
肮脏的字眼刺目，林雨玥浑身发冷，手机失手滑落重重摔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
她缓缓蹲下，看着满屏的谩骂，抱紧了自己。
在密室、在街边、在网络上，她一次又一次被抛下，现在却成了众矢之的、千古罪人。
从不缺课的好学生林雨玥一连请了一周假。
网上的谣言当天晚上就被清除了，可学校里的流言却甚嚣尘上。
而姜瓷和霍决那两条澄清视频还留着。
林雨玥在床上躺了一周，难以成眠，自虐一般看着澄清视频下的恶意评论。
姜瓷，霍决，你们没有看到这些评论吗？
你们真的无动于衷吗？
可沉默，已经替他们做出了回答。
转眼来到校庆当天。
林雨玥没等到姜瓷和霍决的关心，却等来了班长的通知。
他说：林雨玥你既然状态不好，那今晚的联谊舞会的开场舞就让郑然上了，你好好在家休息吧。
林雨玥死水一般的眼眸总算有了波澜。
气愤随之涌上心头，平白替郑然挨了一场骂，凭什么开场舞还要拱手让人？！
林雨玥眸色一沉，敲下回复：下午的彩排，我准时到场。
她才不要把自己的劳动成果拱手相让。
来到学校，同学个个见到她都是异样的眼光，林雨玥兹当没看见。
提前赶到更衣室，却发现原本由她专用的更衣室堆满了别人的衣物。
林雨玥忍着没有发作，拎着包转身去了卫生间。
手刚摸上门把手，突然后腰遭人用力一踹，她踉跄摔了进去。
“绿茶婊，去死吧！”身后大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慌乱和害怕瞬间将林雨玥淹没。
她连忙扑上前，用力拍门：“你们干什么？！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啊！”
冷不防一桶水兜头泼下，将她从头到脚淋得透湿。
门外几个女生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尖锐淬满了毒。
“别喊了死绿茶，真当自己是偶像剧女主角？开场舞你配跳吗？”
“装可怜给谁看？姜瓷和霍决吗？他们可不管你死活！”
“今晚你就乖乖呆在这儿，给鬼跳舞去吧！”
说完，她们转过身，跟不远处的郑然心领神会了一下，便簇拥着她离开了。
听着她们刻薄的讽刺，林雨玥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她忍着恐惧去拍打门板，倏然，电闸也被拉下。
卫生间的灯全部熄灭，大门也被重重关上，黑暗瞬间将她笼罩。
幽闭的空间瞬间将她的恐惧放大到极致，灭顶的窒息感罩了下来，一下又将她拉仿回到被丢在密室的晚上。
同样的无助，同样的害怕，同样的无人在意……
“有没有人啊！放我出去！”林雨玥被恐惧逼到失控，死命捶打着门，“姜瓷！霍决！救我！”
喉咙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她脱力地滑坐在地，急促地喘着气，身上一阵阵发麻。
黑暗的虚空中仿佛还有恶鬼出现，带着辱骂和造谣在迫近。
脑海里又响起霍决那句，“下次你大声叫我们，我们一定第一时间赶来救你！”
湿漉漉的头发和裙子紧贴在身上，决意直侵骨髓，林雨玥抱着手臂窝在角落，止不住地发颤。
“你们还是没来救我……”
恍惚中，她想，会不会她死在这里，也没有人发现呢……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意识渐渐抽离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雨玥！林雨玥！”
那声音遥遥传来，听不真切，却很熟悉感。
姜瓷，是你吗？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我在这里……”林雨玥眼中郁起希望，声音虚弱沙哑，尽力回应着。
她撑着墙站起身，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下一刻，被卡死的厕所门被猛地破开。
光亮划破了黑暗，林雨玥再也忍不住，直接扑进那人的怀抱。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熟悉的香味萦绕鼻息，心里的委屈和害怕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再也控制不住汹涌的眼泪。
那人僵了片刻，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别怕，我带你出去。”说着，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将她打横抱起。
还是那个声音，还是那句话，还是那个怀抱。
林雨玥这才看清来人那俊美无俦的侧脸，是谢旻辞！
又是他！
林雨玥怔愣一瞬，安静地垂下长睫，说不清心里是该失落，还是其他……
她攥紧了始终安静的手机，缓过情绪，问：“你怎么会来救我？”
谢旻辞沉默一瞬，说：“在隔壁洗手间刚好听到声音。”
林雨玥想起他刚找到自己时那满头大汗的模样，抿了抿唇，没说话。
沉默了瞬，谢旻辞清冽的声音自头顶落下：“走吧，我带你出去。”
她点了点头，低声道了一句感谢。
两人并肩走在安静的校道上，烟火声骤然响起，远处的会场灯光绚丽，主持人在说着结束语。
林雨玥怅然看着，轻声说：“可惜了，准备了很久的舞蹈……”和告白。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伸到面前。
林雨玥回眸看去，就见谢旻辞欠身施礼，认真地看着她：“阮小姐，可以请您跳支舞吗？”她犹疑地抬头，却对上谢旻辞温柔的双眸，鬼使神差，她将纤手放入了大手掌心。
空无一人的湖边草地上，林雨玥暂时抛却了那些悲伤和害怕，随谢旻辞翩然起舞。
裙摆翩飞间，一滴晶莹的眼泪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浸入草地里。
刚转完几圈，脚下还没站稳，忽然一只大手攥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猛地从谢旻辞身前带离。
下一瞬，她就跌进了身后人的怀里。
姜瓷恼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雨玥，你玩了这么久消失，就是为了跟他在一起？！”
林雨玥扭头看去，就见姜瓷阴沉着脸看着她。
他身后，是紧跟着过来的霍决和郑然。
郑然穿着霍决设计的礼裙，踩着姜瓷送的高跟鞋，站在同样盛装出席的两人身边，说不出的登对。
反观自己，妆也花了，头发也乱了，狼狈得像个供人取乐的小丑。
她退开半步，低声说：“我没有玩消失。”
姜瓷的怒声高她几十分贝：“一个星期了，你耍性子也该有个限度！你怎么能为了跟我们赌气，故意跟别的男人混在一起！”
霍决跟着冷声斥责：“是不是我们太惯着你了，做错了事不道歉，还想要我们来哄你？别忘了，小然被网暴本来就是你引起的！”
一句接一句的指责压在身上，让林雨玥越来越喘不过气。
沉默的谢旻辞忽然挡在了林雨玥身前，像一堵坚实的墙，帮她挡住了快塌了的天。
“说够了没有？没看到她浑身都湿了???吗？”
姜瓷警铃大作的看向谢旻辞：“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多管闲事？”
空气中，火药味弥散。
暗处闯出一位神色慌张的同学，扬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对峙：“谢旻辞，可算找到你了，老班找你有急事！”
谢旻辞却直接转头看向护在身后的林雨玥：“我先送你回去。”
林雨玥摇了摇头：“不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今天多谢你，谢同学。”
话落，她垂下了眸子。
谢旻辞还想再说些什么，等不及的同学将他从林雨玥身前拉走。
一直看戏的郑然，视线不由自主跟着谢旻辞走。
倏然，霍决一句阴沉的质问吓得她立刻收回了目光。
霍决说：“林雨玥，没有男人围着你，就活不了是吗？”
林雨玥站在那不可置信望向霍决，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6
她从来没觉得那么累过，更觉得几个小时前被困在厕所里大喊“姜瓷霍决”的自己，好傻，好可笑。
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化作心灰意冷的一句：“你们还有一个人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吗？”
姜瓷霍决闻言，皆是一愣。
六目相对，他们眼里的茫然凉了林雨玥的心。
初夏的大雨骤然降临，豆大的水珠砸在身上她却不觉疼。
她看着霍决下意识抬手帮郑然挡雨，看着姜瓷脱下的外套往郑然头上盖，她颓唐地木然转过身去。
然而刚走没两步，虚弱的身子还是没支撑住，眼前一黑，朝前栽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林雨玥扭过头，病房里空无一人。
“请问，是谁送我过来的？”她询问来换输液瓶的护士。
“是两个长得超级帅的男生！”护士脱口而出，说完，又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林雨玥又问，“那他们现在在哪儿？”
护士朝外指了一下：“斜对面的病房，有个女孩子也淋雨发烧了，他们在那边照顾她呢。”
林雨玥心沉了下来。
等护士走后，她直接拔了针，下床走到那间病房外。
那门虚掩着，从门缝看去，她看见姜瓷和霍决坐在郑然的病床边，三人都捧着手机正有说有笑。
姜瓷说：“霍决，你昨天跟小然跳了那么久的舞，游戏里该让我跟小然结婚吧！”
霍决声音冷淡，却隐隐带着火药味：“一码归一码，让小然自己选。”
郑然笑道：“这事以后再说，你们快陪我练练号，《群侠录》的校园女神大赛只剩半个月了，我还想打过‘念云不忘’呢。”
林雨玥攥紧了手。从前不肯陪她玩的游戏，如今却为了郑然重新捡回来，还为了游戏里结婚这样幼稚的事争抢……
姜瓷手指飞快：“她连露脸都不敢，能有你漂亮？”
郑然说：“那可说不准，听说也是江大的。诶，你们说，会不会是小阮啊？”
“不可能。”霍决语气淡淡却笃定，“她脑子没那么灵光。”
林雨玥想笑，却笑不出来。
可不是笨吗？才会被他们伤害这么多次还要一直选择相信……
郑然勾了勾唇，开玩笑般说：“不是说你们两个都喜欢她吗？还来找我游戏结婚干什么？”
两人沉默一瞬。
姜瓷说：“她那样的公主病，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霍决跟着附和：“我们从小陪她玩，都是因为父母的要求罢了。”
原来是长辈交代的任务啊……
林雨玥以为自己已经不会伤心了。
可当得知这十几年的两位发小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时，心里的痛楚还是那么尖锐。
林雨玥微微仰起头，将眼泪忍回去，而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晚上，郑然病房。
护士催姜瓷和霍决离开，两人这才恋恋不舍起身。
刚要走，郑然刷着手机忽然喊了一声：“你们快看校园网！小阮发帖子了！”
“她不是在病房里躺着吗？折腾什么呢！”姜瓷跟霍决对视了眼，皱眉抱怨。
他伸手接过郑然手机，霍决跟着凑近看。
一行大字映入眼帘——“废弃衣物贱卖，统一价9.9包邮。”
往下一划，竟然全是姜瓷和霍决曾送林雨玥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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