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尊

第2章　判断

斯特林特使单膝虔诚的跪在地上，考虑到他自己本身的身份地位以及发自内心对于教皇陛下的崇高敬意，这位特使的视线可是从来没有投在高出赛特六世膝盖以上的部分，尽管他也是满怀好奇和激动，但是有一个理智的声音告诉他抬头会是一件非常失礼的行为，身为一名虔诚的信徒，这样的行为本质就是对自己信念的严重亵渎，同时身为一个国家的使者，这样的行为更是有可能给自己所在的国家带来不可预知的巨大灾难。虽然十分的辛苦，但是这位特使还是尽量将自己的头颅放的更低一些，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视线放在地面上。而教皇陛下座下的皇座却引起了这位特使浓厚的兴趣，从那方木做的椅子腿上来判断，这不过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椅子罢了。

在接过那封信件过后，教皇陛下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微闭的一双眼睛表明他正在思考或者缅怀自己的好友，那已经布满皱纹的一张脸庞显得十分的平静，那略显得干枯的双手不停地摩挲着这信封那桦树皮表面极为细密的纹理，这仿佛他正与自己的老朋友做最后的离别。此刻神殿外为迎接那位特使的到来而特意吟唱的教廷圣歌也已经渐渐停歇了，用着女性那特有的甜美神圣而又纯洁的美妙歌喉所唱出的圣诗常常能让人无所知觉的陷入到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这声音会让人得到最大幅度的心灵安静。但是当这歌声彻底了结的时候，对死者的纪念也就应该随之彻底完结了。死者进入到至高神的领域，将直接沐浴神恩，然而生者所要做的则是满怀坚强的继续活下去，继续着为救赎自己的内心灵魂而不断的努力，这是是至高神不容违背的神圣意旨。轻视生命将会是至高神最为痛恨的行为，自杀的人将会遭到灵魂永远被放逐的残酷惩罚，那毫无疑问将是一种让人想到就会感到颤栗的可怕惩罚。赛特六世慢慢的从自己的沉思中苏醒过来，他的视线终于重新放在那还跪在大厅中无比虔诚的斯特林人身上。

随着外面歌声的逐渐停止，斯特林特使也是察觉到了自己很是崇敬的教皇正在注视着自己，顿时一阵发自内心的战栗使得他的身体也是微微的颤抖了起来，这是由于递交那封信件只不过是他这次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第一步罢了，而教皇陛下接下来的态度无疑会影响到他这次的出使能否成功的希望。

尊敬的教皇陛下拿起了信封，在一瞬之间就已经用他的神思了解到信封中的全部内容：加力约森三世驾崩，皇位将由他的嫡亲孙子亨利加力约森继承，其帝号定为亨德利一世。

这信中的内容的确是让赛特六世感到有些意外，因为据他所知道的，他的这位朋友拥有着与其实力相符合的女人缘，曾经有一次加力约森三世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在信件中对教皇说过，他完全可以为教廷奉献出一支全部由儿子组成的圣殿武士卫队，和两组全部由女儿组成的圣歌唱诗乐队，这些可是能够达到三位数字的庞大数量，虽然在这些人中将有相当大的比例不会拥有皇位继承的权力，但是这也不能解释为何继承皇位的人竟然会是皇帝的孙子，而且从上任皇帝的年龄上来大致推算，这位亨德利一世此时应该不会超过十岁，这完全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啊。对于这个小孩子的亲生父亲，貌似加力约森曾经向他提到过，他最大的儿子曾经在与邪恶的战斗中为至高神做出了自己最后的奉献，看来这位即将成为斯特林帝国皇帝的小孩子也不能说是很幸运。

教皇陛下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他好像心不在意的又仔细看了一遍那个信封：泛白的树皮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香味道，表皮很是光滑，显然是经过非常细心的打磨，在信封的右上方刻画着的是斯特林皇族特有的族徽，一头很是雄壮的狮子，脚下踩着的是被正义打倒的邪恶，族徽的绘画者显然是具有非常优秀的绘画功底，他在方寸之间用寥寥的数笔就将那狮子的力量和无畏表现的淋漓尽致，而那只有身躯存在的邪恶面对到来的毁灭时的无力和内心的恐惧也仿佛是呼之欲出一般。

信是由斯特林帝国神殿的红衣大主教克莱尔使用他的光明魔法所加持过的，并且他还在信封的开口处绘制了一个小小的魔法阵，可以说最大程度的保护了这封信的内容与安全，只有教皇本人才能亲自开启这封信，也就只有教皇本人的神思才可以透过那层层的防御直接看到信的内容。

就算不用自己的嗅觉赛特六世也是能够闻出一股阴谋的味道，看来老朋友的回归未必是自愿的，所幸至高神关注的仅仅是信徒回归的本身，而不是归回的过程，现如今也只能默默地祝愿他在神明的领域中得到彻底的永生，然后忘却在人间的痛苦。“不过克莱尔既然心甘情愿的制作这封信，也就是说这个小孩子的继承权已经是得到了他本人的承认，这也许是老朋友的内心意愿，我应该相信克莱尔的判断。”教皇抉择的产生并没有历经一个非常困难的过程。

这些世俗之间的政治权力并不能引起赛特六世的兴趣，这些因为争夺权力所产生的巨大阴谋和血腥，会让腐朽的气息始终环绕并充斥着整个世界，久久无法消散，这会使得教皇陛下很是不适，这并不是愉悦的心里感觉，尽管他本人也曾经为了某些事情而不得不忍受那些许不快，但那是几近被遗忘的过去，而在现如今，他只想尽快把这件事情了结，将内心的不快驱散。

“斯特林特使，我谨代表至高神教廷对加力约森三世的不幸去世表达最为诚挚的哀悼。身为一名虔诚的教徒，他的灵魂必定能够得到至高神普罗米修斯的宽恕，在神的领域里他将会获得永生；身为一名拥有着崇高声望的君王，他也必将被所有斯特林人民永远的怀念，他的伟大功绩将生生世世被人们所歌颂；身为一位品德情操高尚的人，他也将是那受人锁尊敬的楷模，任何一位真正的绅士所具有的美好品德，我们都可以在他的身上找到；而身为一个睿智的人，他的知识将在这一个大陆流传，他得到了人们应有的称赞和歌颂。安息吧，我的朋友。”

教皇陛下的声音很是低沉而浑厚，对加力约森三世的赞扬是如此之真诚，让所有听到这段满怀感情的悼词的人无不万分感动。大厅中并不只有教皇陛下和斯特林特使两个人存在，在教皇的身边站立着几个红衣大主教，大厅的两侧则是站立两排身着洁白长袍的教士和牧师们，在这悼词了结的同时，这些人一齐高声吟唱起那安魂的圣歌，底层美好的歌声里寄托着的是人们深深的哀思，在那流淌的旋律中人们默默的回忆着逝者，在那歌声之中，一滴一滴真诚的泪水从斯特林特使的眼眶中缓缓流出，滴落在神殿那光滑的大地上，不知不觉已经溅出一个个的小水洼。渐渐地，安魂曲的追忆在特使的小声抽泣中悄然了结，神殿外面唱诗班的圣女们用她们那圣洁如同水晶一般纯粹的歌喉接着吟唱着安魂曲之神域永生，这曲调轻盈，歌颂着死者将会在至高神的伟大庇护下获得重生，并永远的脱离生命的痛苦，进入极乐的世界。

当安魂曲之神域永生最后一个音节被一位有着天籁般嗓音的圣女完美的诠释之后，斯特林特使异常沉痛的心情也是已经彻彻底底的平息了下来，而他的心里也是做出了一个决定，哪怕他的这个突然的决定会使他受到灵魂被放逐的可怕惩罚。教皇陛下用满是赞赏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一直低着头的斯特林人，因为自始至终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表现都是十分出色，这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在教皇的面前能保持原本应有姿态的，更不要谈这个人能在教皇的直面注视下真实确切的表现出自己内心的情感，又能很快的调整自己的心里情绪。

斯特林也不愧是这个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帝国，仅仅从人才的优秀就可略见一斑。

“斯特林特使，关于贵国请求教廷为亨利加力约森加冕，并且肯定他亨德利一世皇帝帝号的问题”赛特六世再次环视了一周，大厅里并没有出现反对的声音，所有人都在沉默，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接下去的宣布就应该顺理成章了：“教廷一方同意这一请求，并且将在三个月之后在圣石边秉承至高神的神圣旨意给予你们新皇以最真诚的祝福，与此同时承认亨德利一世在至高神的庇佑下对斯特林帝国拥有合法的政治统治权利，此意即为我将为亨利加力约森加冕。你现在应该可以安心地回去复命了。”

教皇的这次宣布显然已经在事实上肯定了亨利加力约森的斯特林帝国新皇帝的身份，这次的决定会在这次会见之后通知到整个大陆上所有有信徒以及教堂的地方，说一句不敬的话，加冕仪式也只不过是双方的一个简单过场而已，至高神不会对一个皇帝的更换有任何的兴趣。

按照礼节，斯特林特使此时应该毕恭毕敬的对至高神以及教廷方面表示最崇高的敬意，然后再了结这一次对教皇的觐见，安静的退出大厅外。可是斯特林人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表示，反而是双膝再次着地，用他最为卑微的礼节面对教皇，抬起他的头用甚是悲壮的语调诉说道：“神圣庄严的教皇陛下，您卑微的仆人只怕是不能完成您刚才睿智的指令，因为假如是再过一天，亨利加力约森身为斯特林帝国的唯一合法继承人、斯特林帝国未来新人皇帝的亨德利一世便将从整个世界上永远的消失，同时不得不去追随他那伟大的祖父回归到至高神的领域之中去。”

顿时神殿之中的人群有了不小的骚动，尽管他们的身体和语言并没有任何异常，但是他们眼神和心灵的振动聚集起来也是足以让气氛发生微妙的变化，教皇和他身边的那些个红衣大主教们的表情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过一样，只是简单的把各自的视线全部聚集在那个斯特林特使的身上。这是一个很英俊的年轻人，那些在斯特林帝国住过的主教们甚至可以从他的面部特征上猜测出他大致是斯特林帝国哪一个家族的精英子弟，但是现场却是一片的寂静，并没有任何人发出自己内心的疑问。

斯特林人明显的感觉到了身上的压力急剧增大，但是既然已经开始了，那么事情就要继续走下去，他直起自己的身体拼命压制内心里的战栗和恐惧直视着教皇，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十分寻常普通的老人家，坐在那么一张又非常普通的木椅子上，用慈祥的眼神看着他。如若不是那皇冠与纹着细密金线的长袍出现在这个寻常老人的身上，恐怕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这就就是那神圣的教皇。斯特林人的脑海里顿时是一片短路，在数个瞬间之后他才彻底清醒过来，想起了自己要说服面前这个人类中最有权势威望的人去拯救斯特林未来的新皇帝。然而教皇温和无比的态度却使得他没有了之前那种慨然的庞大气势，还让他把原来准备好的一切说辞都忘的一干二净，在一个有可能看穿自己内心一切想法的老人面前，任何的表演都是属于多余。

“我祈求得到至高神的原谅，如果我有一丝亵渎至高神无上神圣的行为，我愿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哪怕是遭受到灵魂永远放逐的最可怕惩罚也仅仅表达出我那不值得一提的诚挚歉意和内心的惶恐。一切为了伟大的至高神，一切都为了斯特林！”斯特林人大声的说完了这一段虔诚忏悔过后，便迅速的脱去了自己的外衣，显露出在里面一件类似于片状铠甲样式的上衣，那黝黑无比的颜色使人想起了金属，却没有任何光泽。

“那是禁魔石！”神殿里马上有人辨认出了这种黑色物质的真实身份，这种东西的唯一可用之处，就是可以在一定范围之内有着屏蔽一切魔法的特殊功效，光明法师对这种物质存在的敏感是没有什么人可以比得上的，但是他们在此之前并没有任何察觉，看来这个斯特林人能隐藏这件物品的原因要从那件普通外衣上面去寻找了。

“该死的！”众人大声叫喊着，红衣大主教们都挤在教皇的身前，位于两侧的教士和牧师们则一起冲了上去，神圣纯洁的白光在每个人的身上闪烁着，却无法前进到斯特林人身前的五步以内。

英俊的斯特林人只是苦笑着说道：“我也是无意对尊敬的教皇陛下做出任何有所不敬的行为，请一会儿不管你们哪一位拿到这件该死的禁魔服都立即把它扔到它应该该去的地方。”无视着眼前好像数个太阳一般的白光，斯特林人已经开始念起一个咒语，这咒语的复杂与冗长可以说让人极为焦躁。